我沒在意。
不過,某日上朝時,幾名老臣又打著為了江山社稷的幌子,出來規勸我。
他們翻出我過去的舊事,對我口誅筆伐。
甚至,他們將矛頭對準了雲霓。
因為我將雲霓立為宮中的文書官,協理朝政,他們說,雲霓愚鈍,不宜掌政。
我將他們S了。
很清靜。
之後沒有人再說這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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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霓很愧疚,也很不安。
她小心翼翼地問我:「姐姐,我應該變得更聰明一些,是嗎?如果姐姐當初沒有想到那一層,我會害S你,對不對?」
我耐心地告訴她:「沒有如果。霓霓,姐姐永遠會想到那一層。你不笨。善良不是笨。錯的人是他們。」
我希望雲霓有相信他人的自由。
因為,我會為她創造一個溫柔善良的人會過得很好的天下。
為此,我不介意自己的手沾上髒汙。
人們不該責怪女人天真、單純、愚蠢。人們應該去責怪作惡的人。
我說:「雲霓,你要去責怪那些總讓你反思自己的人。」
「當女人天真時,他們怪她愚蠢;當女人聰慧時,他們怨她狡詐。可錯的真的是女人嗎?」
「不。」
「錯的是弱者。」
「錯的是你身為狡兔,卻膽敢奢求兇狼的權柄。」
當我沒有爬上高位時,他們說,女子不配登臨高位,不配君臨天下。
而當我滿身泥濘,爬上高位時,他們又說,我是倚仗了女子的身份,才有此成就。
他們開始責怪,我爬上高位的樣子太狼狽、太骯髒、太難看。
多好笑啊。
即便我已經是最後的勝者,仍然逃不過那些狹隘的審視。
我為什麼不能不擇手段?
我為什麼非得不憑借任何人登上皇位?
我為什麼非得完美無瑕,非得道德高尚?
從來沒有人這樣要求過男人。
男人登臨高位時,人們會為他找一萬個借口。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大丈夫能屈能伸」……
換了女子,卻恨不得寸寸放大、剝皮拆骨,去找她的錯處。
「唯女子與小人難養」「最毒婦人心」「婦人之見,短視淺謀」……
人們要的真的是道德嗎?
會不會,他們想要的其實隻是高高在上審判女子的優越感?
人們要的真的是真相嗎?
還是說,他們其實隻想要那個符合自己心意的「事實」?
我並非全無過錯,也不敢奢求事事皆如我願,不擔罵名。
我隻是疑惑,為什麼唯有女子要活在世俗目光下受盡磋磨,為什麼仿佛隻有女子,不論怎樣做都是錯。
他們究竟是在為了女子好,還是在享受女子的痛苦?
當一名女子被折磨至瘋時,他們卻又訕訕地散去,假裝一切與己無關。
更有甚者,仍喋喋不休地叫嚷女子的小題大做。
女子軟弱是錯,強勢是錯;
平靜是錯,瘋癲是錯;
困苦是錯,高貴也是錯。
既然我做什麼都是錯,倒不如,讓我錯得更徹底些。
48
在那以後,一切順利得不像話。
我設立六人庭,設立女官,分擔皇帝事務。
一切有條不紊地向前行進,好像前些日子的爭鬥,隻是一場虛幻的夢境。
我當然知道那不是夢境。
蘇妄S了,S得徹徹底底。
他的頭顱懸在城門,直至風幹凋零,看不出本來的面目。
之後連續幾個夜晚,我都沒來由地夢見他。
好像齒縫後被撕去一塊牙肉,讓我總忍不住去舔舐。
很不舒服。
為此,我在寢宮後設了佛龛,想叫蘇妄的亡魂滾得遠些。
想了想還是撤了。
本宮又沒做虧心事,他要纏就纏著吧。
蘇妄S去的第四十九日,御花園開了一枝蜀葵。
我看著心煩,伸手將它折斷。
小福說:「陛下很討厭這花?那奴婢去讓他們往後都別種。」
「不。」我盯著那花枝,輕描淡寫地拒絕,「一直種在這裡。」
偶爾,我會在御書房抽出一本字帖,裡邊夾了一片鳳棲山的紅葉。
是十二歲那年,我和蘇妄一道出遊時撿的。
那時的我,並未預料到今日的結局。
又過了幾日,花焰來向我求旨。
他說,他想回到故鄉,平靜餘生。
這其實很出乎我意料,但考慮到他為我付出良多,我允準了他的請求。
花焰怔了怔,笑著問:「陛下不問我緣由麼?」
我說:「你長大了,做事可以有自己的緣由。」
他就又很沒出息地哭鼻子。
我很無奈:「不準哭了。你這樣,人家還以為是朕始亂終棄,逼你走的。」
他使勁搖頭。
「……與其留在宮中,看著陛下慢慢不喜歡我,倒不如走得遠些,還能讓陛下想著我。」
我沒弄懂他的彎彎繞繞。
對我來說,心上人總是枕邊人。
比如寧山水。
寧山水成了我的皇夫。
這很應當,他原就是我的正君。
局勢稍安後,我補了他一日洞房花燭。
紅燭映窗,暖意旖旎,我忽然想起他之前的話。
我問:「你我之間的交易,你究竟要什麼回報?」
他被我蒙著眼,摸索著來執我的手,脖頸處泛起紅潮,像冬日盛放的梅花。
「……那種東西,原就不必要。」
我還想再問些什麼,他卻急切地吻住我。
暴雨漸起,檀香漸消。
鴛鴦繡被翻紅浪,一點梅花淚,落於波心中。
罷了。
他說不必要,那就不必要吧。
49
凌晨時,我喚人添水,披衣起身。
寧山水緩緩坐起來,問:「陛下不再多留一會兒麼?」
我搖頭:「朕得起了,還有許多奏折沒批。」
他跟著起身,挽住我的手。
「那臣陪陛下一起。」
夏日初臨,曦光初露。
宮中隱約有了忙碌的人聲。
路過長廊時,我看見一隻被精心飼養的白兔。
大約是哪位宮女偷偷養的。
我停下腳步,蹲下去碰了碰兔子的耳朵。
「朕其實很喜歡兔子。兔子看起來溫順,其實隻是能忍。在被逼到極點的時候,兔子會變得格外兇殘,會撕咬巨蛇,啃食腐屍,攻擊同類。」
寧山水眼珠凝定地望著我。
「那兔子忍的時候,一定很難過。」
「難過?沒有。」我站起身,「怎麼會難過呢。」
我從小就知道,我是要做皇帝的。
他們會打壓我、侮辱我、欺騙我,會反復不斷地告訴我,「你不行」「你做不到」「你做的一切都是徒勞」……
他們在說謊。
如果一切真如他們所說,他們根本不會在意我做什麼。
自私自利的人,不會無緣無故地幹涉對自己無法構成威脅的事物。
他們這麼說,是因為他們害怕了。
他們害怕我成為我。
那恰恰證明,我做對了。
(全文完)
蘇妄番外:《難生恨》
1
百裡翩十二歲那年,問過我一句話。
她問:「望哥哥,你會永遠站在我這邊嗎?」
那時她年紀小,尚不會掩藏自己的情緒。
我看她氣得像隻河豚,就知道她是挨了她外祖的罵。
大約又是偷偷練武被發現了。
我心下了然,卻沒有點破。
百裡翩不依不饒,努力擺出一副老氣橫秋的樣子,又問了一遍,問我的氣勢不像在徵詢意見,倒像在拷問囚犯。
也不知道我和她之間,到底誰才是提刑官。
她總是這樣。
氣勢洶洶、咄咄逼人,好像生怕自己的態度軟了一分,就會被旁人看出不安。
我知道她其實很不安,因為我太了解她。
她幾乎是我看著長大的。
2
我與百裡翩的關系,說起來很復雜。
百裡翩七歲那年,我十四歲。
初入王城搖光,作為最年少的提刑官,分掌平反獄訟。
百裡翩的外祖蘇明升是我父親的故人。
因著這層關系,我成了蘇府的客人。
在王都毫無根基的我,因有了蘇明升的扶持,逐漸在這裡站穩腳跟。
這時,他向我提出,由我來教導他的外孫女——
當今皇太女,百裡翩。
我對百裡翩早有耳聞。
準確地說,我在很多人口中認識過她。
名存實亡的皇太女,權力中心的無害白兔。
評價繁多,卻沒有一個真正告訴我,她是怎樣的人。
或許他們根本就沒把她當人。
第一次在蘇府書房見到她,她望著我的臉走神。
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幹淨得好像倒映在冬日湖泊裡的明月。
我喚她:「皇太女殿下。」
她很莫名地高興起來,主動抓住我的手,要帶我去看她練劍。
蘇明升喝止了她。
他板著臉說:「女兒家舞刀弄槍,成何體統!」
百裡翩不躲不閃,昂首挺胸:「為什麼不能!『念字旗』保家衛國,其中將士皆是女兒!女兒家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她氣衝衝地甩開我的手,自顧自地跑出去。
蘇明升皺起眉,不以為意地抿了口茶。
「看見了吧,這孩子倔得很。往後勞煩你教教她,何謂『溫婉賢淑』『大家閨秀』。」
我望著百裡翩跑走的背影,明白了她的窘境。
她這個儲君,根本沒被任何人放在眼裡。
連她的母家尚且如此,更不用說其他人。
所有人都沒真正將她視作儲君,而隻將她當作一個嬌弱的公主。
今上仁智,不會看不到這些,而放任這些,大約是想要磋磨她。
以身體為由將百裡翩養在宮外,也是為了讓人摸不清陛下真正的想法。
人心、地位,必須由她自己去爭。
如果百裡翩受不了,哭鬧著不做儲君,就說明她不是這塊料。
但若她肯咬著牙向上走,此事或許還有點意思。
3
自那以後,我成了百裡翩的老師。
我教百裡翩的第一課,是不要解釋。
我告訴她,不斷回答他人的問題,順著他人的目光解釋,隻會讓自己掉入圈套,迷失至S。
百裡翩說:「可他們誤解我怎麼辦呢?」
我思忖了一會兒,反問:「餓狼撲食兔子的時候,會向兔子解釋自己為什麼要吃它嗎?」
「當然不會。」
「是了。」我輕描淡寫地道,「臣提審犯人時,有一個小技巧。先不告知其犯了何罪,而直接勒令其招供。很多時候,都會有意外之喜。」
百裡翩似懂非懂。
我說:「強者不必向弱者解釋,反過來,弱者要向強者證明。」
「可我受不了他們看不起我。」
我微微一笑:「他們看輕您,不是更好嗎?」
窗外春陽正好,草長鶯飛。
我合上書凝望她。
「他們對您越是看輕,在面對您的時候,破綻就越會暴露無遺。到時,您想做什麼,不都輕而易舉嗎?」
我說:「殿下,您不該讓旁人來決定您是誰。」
4
我將百裡翩教得很好。
或者說,她天生適合君臨天下。
她是個很好的學生。
天資聰穎、精力充沛,不論學什麼,總能很快得心應手。
我是小侯爺的貼身丫鬟。小侯爺一朝醉 酒,將我錯認成昭元公主,強要了我。
我是徐州城賣餛飩家的小女兒。我平生最愛,隻有一個— 娘煮的紫菜鮮餛飩。我也一直以為,我是娘的女兒,千金不 換。直到京城侯府給了我娘二十金,將我接走。
我夫君的姻緣線有兩條。在蟠桃宴上,眾神看著他連著我的姻緣線,淡薄且微 弱;沒連著我的那條,又紅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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