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眼淚毫無徵兆地從眼角流下。
我甚至不知道,我流淚是因為覺得他的話太好笑,還是太可憐他。
蘇妄怎麼就變成了這樣呢?
我抬手抹去了自己的淚水,笑著說:「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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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放走了蘇妄。
寧山水擰眉站在不遠處,神色不太贊同。
我假裝沒看到,路過他身邊時,被他抓住手。
「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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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停住步子,問:「你想說什麼?」
寧山水道:「蘇妄不可信。」
我抬起眼:「本宮做事,什麼時候輪到你來指點?」
寧山水的眼眶紅了。
他的指尖收了收,固執地不放開。
「……臣夫比他能幹,比他懂事,比他更喜歡殿下。」寧山水一字一句,聲音微妙地發著抖,語氣裡有掩藏不住的委屈,「是臣的話不行嗎?」
我愣了愣:「啊?」
寧山水的手抓得更緊了。
他紅著眼,像大雪天被丟出門外的狐狸一樣氣得哀哀叫喚:「由微臣來代替蘇監司,不行嗎?」
我總算明白他在鬧什麼。
我被他氣笑了。
「……蘇妄犯蠢,你怎麼也跟著犯蠢?誰要跟他私奔,你有毛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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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山水怔在原地,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我是什麼意思。
在我身邊待了這麼久,還會被這麼拙劣的謊言欺騙,真的不太像是他。
我沒好氣地甩開他的手,想離這個傻子遠點。
寧山水卻又緊緊地黏上來,好像非要從我口中得到一個確定的答案。
「所以……」他道,「殿下不會跟蘇監司走嗎?」
「廢話。」
我跟他走幹嘛,喝西北風嗎?
受不了,為什麼現在的男人一個比一個蠢?
我覺得頭痛,本來想再罵兩句,走到書房時,卻看見雲霓在等我。
我有些意外:「霓霓,你怎麼來了?」
雲霓看了看我被寧山水再一次握住的手,詫異又懵懂。
她遲疑了一會兒,似乎適應了一下我與寧山水的關系,隨後開口道:「阿姐,外祖叫人給我帶了話。」
自那日以後,我單方面斷絕了信王一方的所有聯絡,拒絕與他們進行任何協商。
從局勢看,誰贏誰輸已經一目了然。
外祖是個聰明人,窮途末路,竟然輾轉找到了雲霓這裡。
「哦?」我撇開寧山水,轉而將雲霓的手牽起來,「他說什麼?」
「他說……讓我勸勸阿姐。」雲霓一五一十地道,「他說他不會再站在信王那邊,不會再謀奪屬於阿姐的皇位。要你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放過他和信王。」
她跟在我身邊走進書房,說話的神色很認真。
我問:「你相信外祖說的話嗎?」
她點了點頭,答得很理所當然:「相信呀。」
她當然相信。
雲霓從小被我保護得很好,隻需要專注自己喜歡的事情,對於宮中的險惡沒有足夠的認知。
虹兒的S,她到現在都以為隻是意外。
我又問:「你希望外祖和信王活下來嗎?」
雲霓點了點頭。
「希望,我希望大家都活著。」
我揉了揉她的腦袋。
「姐姐知道了。」我說,「我答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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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按照雲霓的意思,同意了信王那邊的請求。
我承諾,隻要他們將兵權交出一半,信王依舊是信王,外祖依舊做他的皇親國戚,不會被追究任何責任。
象徵兵權的半塊虎符很快被送過來,以示誠意。
雲霓得知後很高興,要親自去告訴他們這個消息。
我同意了。
然而,直到第二日登基大典開始前,雲霓都沒有出現在奉天殿。
今日天朗氣清,是近日來難得的好天氣。
濃烈赤紅的旗幟迎風招展,像無數飄搖的雲彩。
吉時將至,我左顧右盼。
忽地有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殿下是在找七公主嗎?」
我循聲望去,看見了蘇妄。
自我記事起,他就總是這樣一副威嚴、持重的模樣,讓我越來越不明白他在想什麼。
我微笑著問:「是又如何?」
「她不會回來了。」
他面無表情地站在離我不遠的地方。
「七公主已經被關押起來了。」
我挑起眉,等著他往下說。
蘇妄道:「如果你堅持登基,你將再也見不到她。」
他是知道的。
他太清楚,雲霓是我唯一的軟肋,如果用雲霓要挾我,我一定會動搖。
盡管雲霓也是他看著長大的。
我遠遠看向金鑾殿的臺階。
那樣短、那樣燦爛的一段臺階,我卻花了這樣漫長的歲月,都沒有走上去。
我嘆了口氣。
「是他們讓你這樣跟我說的?」
「是。」
「他們承諾了你什麼?信王登基以後,讓你做攝政王?」我譏笑,「你要我放棄權力,但你自己倒是很在乎啊。」
蘇妄沒有反駁。
他隻是沉默地、無比哀慟地注視我。
許久,他忽然說:「我還是可以帶你走……如果你願意。」
他的聲音很空茫,像沒有半點憑依的風,從極為遙遠的雲端吹向我。
司天監的人又來催了一遍。
宮殿的角落,有兵士重重擊鼓。
樂官奏樂,濃鬱的燻香嫋嫋升上高空,我順著香飄散的方向仰起頭。
「不必了。」我輕聲說,「望哥哥,我給過你好多機會了。」
蘇妄的目光如風中的旗幟一般飄忽。
我嘆了口氣。
鼓槌落下最後一聲時,雲霓身著華服,被暗衛護送著出現在了金鑾殿。
百官伏在金鑾殿外,不明所以地望著這一切。
我踏上臺階,坐在了金椅之上。
我攥緊扶手上的金龍,字字擲地有聲:「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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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妄被衛兵壓著,SS不願屈下雙膝。
新任丞相為我捧來冕服與冠冕,退至一旁。
念字旗的娘子軍將宮殿層層護衛,統領柳日暮單膝跪地,抱拳行禮。
「啟稟陛下,前樞密使蘇明升收押至天牢,信王及其殘黨軟禁於王府,聽候陛下發落。」
「知道了。」
她走上臺階,呈上準備好的玉璽,尚寶卿接過玉璽,收入寶匣。
如此,即是登基禮成。
我已然是華陽名正言順的新帝。
吉時已到,百官朝拜,起,再拜,再起,如此三次。
蘇妄像一名被遊街示眾的罪犯,被押在宮殿的正中。
他望著我,目光像籠著一層霧氣:「為什麼?」
「舅舅在問哪一件事?是雲霓為什麼會在這裡,還是,為什麼外祖和信王會被收押?」
我站起來,好心地告訴了他:「你們忘記了一件事。雲霓相信你們,但我不相信。去找你們的人,從來就不是雲霓,而是易容成雲霓的花焰。你們那邊的人早就千瘡百孔,所有事情都在我的眼皮底下,你們的失敗早已注定,沒有半點贏的可能。」
「我樂意寵著我的妹妹,陪你們玩玩,所以我告訴她,我可以答應她的請求,前提是你們不會背叛我,但很可惜,你們放走了她給你們求來的最後一次機會。」
我立在階上,俯視著蘇妄。
「隻憑利益和威懾建立起來的關系,是最脆弱的。記得嗎?這一點,是你教給我的。」
蘇妄深深地望著我。
許久,他露出一個如釋重負的笑容。
他說:「翩翩,你真的長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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袖中的手無聲攥緊。
心中浮出突兀的煩躁與不適感,讓我幾乎想不顧一切地將眼前的人撕碎。
我恨蘇妄這副樣子。明明我已經成了天下至尊,他卻仿佛依然在俯視我,依然在拿我當一個小孩子。
仿佛,他從未將我視作與他平等的存在。
我恨透了。
蘇妄從來不明白我想要什麼。
過去是這樣,現在還是這樣。
我的神色一定很難看,難看到寧山水的神情出現了微妙的裂縫。
而蘇妄跪著,仰起了頭。
「陛下。」他淡聲道,「臣願賭服輸,S了我吧。」
寧山水望著我,雲霓望著我,階下的眾臣望著我。
我知道我應該S了蘇妄。
亂臣賊子,狼子野心,百S難贖。
當殿誅S,方能以儆效尤。
念字旗的統領有帶刀上殿的特權,柳日暮走向我,恭敬跪地,為我呈上了佩劍。
我將那把劍接過來攥在手中,張口想說些什麼,卻怎麼都說不出口。
我發現,自己竟然還想替蘇妄找借口。
蘇妄好像毫不在乎。
他彎起眼,用前所未有的柔軟神色注視我。
忽然,他說:「在S之前,我還有話想單獨對陛下講。」
我不由皺眉。
他要做什麼?
信王派已經一敗塗地,完全沒有翻身的可能。
我也確信,自己沒有任何算漏算錯的地方。
蘇妄還能做什麼?
他的武力不如我,並且,我身邊全是親兵,他根本做不到任何事。
他隻能向我求饒。
我的身體誠實地朝蘇妄走過去。
兩側的衛兵退開,蘇妄艱難地站起來,俯在了我的耳邊。
我們離得很近,近到能分享彼此的呼吸。他的鼻息拂過我耳畔,像一陣春風。
我本能地抬起手,放在他的胸膛上,像過去無數次做的那樣。
從外人的角度看,我們一定親密極了。
我屏住呼吸,想聽聽他要說些什麼。
然而。
然而,我的手忽然感覺到一陣黏稠的溫熱。
回過神時,我發現自己手裡被塞了一把匕首。
匕首的尖端,深深沒入了蘇妄的心髒。
這一切發生在轉瞬之間。
無論是我,還是其他人,都沒辦法看清剛剛發生的事。
而蘇妄垂下眼,瞳仁倒映出我一瞬間茫然無措的神色。
他說:「謝主隆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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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內鴉雀無聲。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寧山水。
他重重地叩在地上,高聲喊道:「陛下聖明!」
我怔愣地看著手中的匕首,沒有動。
不該是這樣的。
我根本沒有動手S蘇妄。
為什麼?
眼前的一切似乎都晃出了重影,蘇妄的身體倒下來,鮮血染紅了我的袖口和裙裾。
好像一個擁抱。
士兵們很快也反應了過來。
他們迅速地將蘇妄拖開,朝臣們齊齊跪拜,跟著喊陛下聖明。
我手上仍舊是蘇妄的血。
鮮紅的、黏稠的、莫名其妙的血。
我不清楚蘇妄的意圖,但我很快鎮靜了下來。
我轉過身,麻木地一步一步走回龍椅。
蘇妄的屍體仍然躺在地上。
鮮血與錦袍攪在一起,一片狼藉。
柳日暮的語調沒什麼起伏:「陛下要怎麼做?」
我回過神,將心中那一點不該有的感情生生壓了下去。
柳日暮又喚了一聲:「陛下?」
我低下頭,發現冕服還沾了蘇妄的血。
我盯著那一點血,冷淡下旨。
「……亂臣蘇妄,謀權篡位,罪該萬S。將其頭顱割下,懸於城門,以示威懾。」
寧山水難以置信地抬起頭,睜大了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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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基以後的一段時間,華陽境內稱得上風平浪靜。
蘇妄去世後,信王派猶如一盤散沙,S的S,降的降。
朝堂與民間對我的議論卻從未止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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