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到他身旁,冷淡地俯視他。
「因為讓我去的並不是父皇,而是景王,對嗎?景王設了埋伏,想先將我鏟除。信王一派明知景王的意圖,卻想以我為餌,將計就計,一石二鳥。既解決了我,也解決了景王。」
「翩翩,你……」
我抬起他的下巴:「想說什麼?舅舅,事到如今,你要倒戈嗎?」
蘇妄張了張口,最後仍然什麼都沒說。
意料之中地令人失望。
雪白的電光在迤逦的幔帳上一閃即逝,隨後,窗外猛然炸響一聲驚雷。
我說:「望哥哥,你從未相信我能做王,是嗎?」
Advertisement
蘇妄的唇顫了顫,答非所問:「你是女子。」
我笑了笑,說:「是啊。虹兒也是女子。」
蘇妄顯然沒想到我會突然提起這個名字。
他如遭雷擊地怔住,抓住我的手順著我的衣擺慢慢地、頹然地滑落,像松開的繩索。
我扯上兜帽,沒再看他。
「八年前的秋天,我們一起去了鳳棲山,看了很好的楓葉。我堅持幫了一個偷東西的小孩,替他補上了虧欠的錢。外祖訓斥我多管闲事,你卻悄悄跟我說,你理解我,永遠會站在我這邊。」
蘇妄沒有回應,我也沒有說出下一句話。
我的下一句話是:你食言了。
我抬起手,四名暗衛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房內。
我說:「將蘇大人關起來。」
雨絲細密,隱沒在黑暗的夜裡。
我知道寧山水在門口等我。
我知道,還有很多人等著我。
最後,我背對著蘇妄,輕聲嘲諷:「蘇監司,祝你前程似錦。」
37
進宮的一路上,大雨傾盆,電閃雷鳴。
按過去迷信的說法,這大概就叫作老天阻擋。
天不遂人願。
天要你後退。
可若我偏偏不想呢?
我端坐在車廂內,聽駿馬疾馳,風雨哭號。
雨絲順著被風吹起的窗落在我面龐,寧山水想將車簾按回,被我抓住手腕阻止。
我順著他的手腕,一點一點摸索到他的掌心,握住了他的手。
「阿致算過命麼?」
寧山水微笑起來,輕輕搖頭:「沒有。微臣從不信命。」
「那信什麼?」
寧山水垂下眼,十分認真地盯著我。
隨後,他忽然反握住我的手。
很荒唐,明明我沒有任何過分的神態與舉止,寧山水的眼睛卻好像越過一切,準確地看見了我微末的不安。
他輕而堅定地說:「微臣隻信殿下。」
雷聲仍然持續。
最嘹亮激烈的春雷,將帶來最豐厚珍貴的春雨。
春雷過後,才是陽春。
我按住隱隱作痛的肩膀,合上了雙眼。
我為虹兒求情那天,搖光也下了這樣大的雨。
我知道,她其實是被景王害S的。
景王當著她的面貶低我,說我不配做儲君,她就著急起來,與他起了爭執。
推搡之下,她的頭撞在井邊,暈了過去。
原是有救的。
可景王擔心事情鬧大,一不做二不休,將虹兒丟進了一旁的井裡。
他嚴令身邊人封口,若無其事地離開了那裡。
那是口枯井。
虹兒是活活等S的。
我聽聞消息,從外祖家趕進宮中時,一切都已回天乏術。
如果不是我堅持一遍一遍地搜尋御花園,走訪當日附近的宮人,看見井邊的血跡,我甚至永遠不會得知真相。
但,得知了真相又如何?
景王的母妃早有準備地搬出替罪羊,出來頂罪的宮人被處S,景王將自己摘得幹幹淨淨,毫發無傷。
盡管我找到了證據。
我將腐爛得看不出面目的虹兒的屍首從井中救出時,她的手中至S都抓著景王的玉佩。
後來,我在殿前的大雨裡跪了很久。
我跪父皇、跪母後、跪外祖。
跪我能求的所有人。
沒有用。
我沒有辦法為S去的妹妹做到任何事。
這些年,我的驕傲不允許我向任何人流露我的崩潰與難過,但我清楚地知道,我的天真在那一個夜晚盡數坍塌了。
從那時起,我的身體每到雷雨天就發病。
也是從那時起,我確認了一件事。
權力是最重要的。
隻有將一切都攥在自己手裡,我才有分配它們的資格,才有……得到正義的機會。
小人畏威不畏德。
軟弱不會帶來幸福。
為了我愛的人們能夠善良真誠地活著,我必須骯髒,必須向前。
我需要權力,很多很多權力,隻屬於我的,不假人手的權力。
如果我沒有那樣的權力,我失去的就會越來越多。
我知道越低處的路越泥濘,越高處的路越寬闊。
所以我要成為制定規則的人,或者,成為規則本身。
為了這一天,我等了太久太久。
我低下頭,牽了牽唇角。
「……你知道算命先生怎麼說我嗎?」
沒等寧山水說話,我接著道:「『天煞孤星』,注定給周圍人帶去禍患,一生孤獨。」
馬車的速度慢了下來,前方的宮門緩慢打開。
身邊的寧山水輕笑了一聲。
「那他算錯了。」
「因為,我會一直陪在殿下身邊。」
我恍惚覺得,過去還有一個人,也對我說過這樣的話。
38
馬車駛入後,宮門再次重重關合。
今日的宮城格外空曠。
我下了馬車,寧山水走在我身側,為我撐傘。
走過長階,我踏入父皇所在的乾清宮。
出現在我面前的人,果不其然是景王。
四皇子,百裡謹。
我將目光移至他身後,佯裝不知地問:「父皇怎麼樣了?」
百裡謹的眼睛笑得眯成一條縫。
「你竟然真就這樣來了,姐姐,你比我想得還要愚鈍。」
我眨眨眼,走到父皇身邊,握起他的手。
「父皇的手好涼。」
「那是當然的,因為他已經S了。」百裡謹輕哼一聲,「百裡翩,你現在有兩條路。要麼,你自己籤下讓賢的詔書,要麼,我S了你。」
我專注地撫過父皇粗糙的指節,沒有答話。
百裡謹又道:「外面全都是我的人。如果你從這裡走出去,隻要我一聲令下,你就會萬箭穿心而S。你沒有活路。你該謝謝我,母妃要我S了你,可我覺得……有點可惜。」
他走近我,當著父皇的屍體,伸手撫過我的鬢發。
像一塊豬油蹭上了我的側臉,讓我感到無比惡心。
寧山水沒有動,而我仰起頭,熟練地擺出泫然欲泣的模樣:「弟弟……你怎麼能……」
百裡謹靠近我,鼻尖擦過我的發絲,仿佛十分陶醉地嗅聞。
「你這樣淫亂,對你來說,這又有什麼要緊呢?」
我的眼睛紅起來,裝著害怕的模樣推拒,袖口卻對準了他的咽喉。
窗外一聲悶雷。
袖箭自袖中射出,精準地穿透了百裡謹的咽喉。
我一腳踹開了他。
百裡謹捂著自己的脖頸,似乎想要叫喊,卻發不出聲音。
我甩了甩手,想朝門外走,被地上的百裡謹拖住裙擺。
我停了下來。
「怎麼?」我蹲下來,耐心地望著他,「想S個明白?」
「你……」
我從他手中抽回自己的裙裾。
「誰告訴你,我不會武?啊,是我告訴你的吧。我不會權術,不會武功,沒有男人就會以淚洗面,S去活來,是我讓你這麼覺得的吧。」
我抱著自己的膝蓋,笑眯眯地看他苟延殘喘。
「真好玩,你居然真的相信了。」
血從他的頸項中湧出,他拼命去捂,到後來,惱羞成怒地要來抓我。
我輕松地閃避,沒讓他得逞。
「別喊了。你不會還在期待外面的人來救你吧?你怎麼還不明白,今天我來這裡,就是為了S你的。外面的人,真的是你的人嗎?」
其實我早就得知了父皇駕崩的消息。
隻是得知以後,我沒有聲張,而是讓大宮女將這個消息傳給了景王。
父皇給我留了遺詔,以及唯有皇帝能調遣的、代代相傳的青狐衛。
即便後來的人再怎麼顛倒黑白,都無法高過我手中的兵力與詔書。
景王在與信王一派的對抗中處於下風,亟須一個名正言順的位置,很容易就上鉤了。
他以為我與寧山水都不會武,又吃準我與父皇感情深厚,必然匆匆趕來,於是為我設下這樣的陷阱。
他太蠢,蠢到親自出現在我面前,又毫無防備地靠近我。
卻不知道,這是他的墳墓。
此時,他伏在地下,目眦欲裂,嘴裡不斷溢出鮮血。
他罵我:「……賤婦。」
我「嘖嘖」了兩聲:「真可惜,你輸給了一個賤婦。」
我站起來,對寧山水道:「叫人把他的頭割下來,給如妃娘娘送去。仔細些,弄個好看的盒子。」
寧山水溫柔地回:「殿下放心,盒子很好看,是四殿下最喜歡的金龍紋樣,早先就吩咐人做好了。」
39
我推門走出大殿時,雷雨稍緩。
我倚在寧山水身邊,將頭埋進他懷裡,做出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
御林軍陣列在前,押著尚且不明情況的一眾四皇子擁趸。
情勢有變,以信王派謹慎的性格,怕是不會來了。
寧山水道:「四皇子百裡謹,大逆不道、謀奪皇位,現已伏誅。」
階下一陣騷動。
有人高聲辱罵:「蕩婦!」
很快有人斬下了他的頭顱。
我站在長階上,露出無辜的笑容。
凡有才學、有作為之女子,皆被冠以淫亂之名。
男子淫亂是為風流,女子淫亂是為骯髒。
何為淫亂?
三妻四妾不是淫亂,那三夫四郎為什麼是淫亂?
女子的欲望比男子低在何處?
為何女子總要在經歷折磨後,才被允許有反抗向上的資格?
蘇妄過去總是問我:「殿下為何想要江山?」
我很困惑。
我困惑的是,我不知道這為什麼需要理由。
我生來就想要皇位,五歲即是儲君,我喜歡做皇帝。
這需要什麼理由?
我想和男子一樣去爭,有什麼錯?
40
登基大典定在三日後。
留給信王派的時間不多了。
在這樣短的時間內,他們又做得到什麼呢?
自那天以後,蘇妄就被我囚禁了。
登基前一天,我獨自打開了囚室的門。
衣不蔽體的蘇妄被懸在一片黑暗之中,隻有狹窄的小窗偶爾透入光。
我走到他面前,伸手抬起他的臉,像那一日,他對我做的那樣。
我最後一次問他:「你相信我能做皇帝嗎?」
蘇妄困難地睜開半隻被血糊住的眼睛,笑了。
他反問我:「殿下需要臣相信嗎?」
我和他都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真沒意思。
我將手松開了。
轉身要走的時候,蘇妄卻又出聲喊住了我。
我停下來,問:「舅舅還有何指教?」
「放棄吧。」他說,「你不可能如願的。」
我沒生氣,很認真地問:「那舅舅覺得本宮應該怎麼做?」
「放了我。」
「然後?」
「我帶你走。」
我挑了挑眉,覺得蘇妄怕不是被關瘋了。
他的意思是,要我放棄就在眼前的皇位,放棄我長久以來在乎、向往、追尋的一切,去跟他私奔?
人在無語的時候真的會笑出來。
蘇妄卻好像並不是在開玩笑。
他說:「我們別再鬥得你S我活好不好。你將我放回去,我會求他們讓我帶你走。我們找一個沒有人認識的地方生活,你不是喜歡蜀葵花嗎?我們去西境,那裡有最美的蜀葵。翩翩……相信我吧。」
他頓了頓,啞聲喘息,似乎用盡自己的所有力氣。
「……和我走吧,翩翩。」
"懷孕八月的我在高鐵上突然暈倒。 老公緊張到跪在地上求人救我。"
"我身體裡住了個穿越者,說自己是來替我贖罪的。 她替我變得恭順謙良,替我修復親情,替我嫁了人,可最後卻落得個死無全屍的下場。"
"苦追竹馬半年多,他始終不為所動。 後來他跟年少時的白月光上了熱搜,我破防心碎。"
我死後第七天,真千金回家了。媽媽大哭:「死了一個女兒,
"我是隻兔精,直播時不小心露出了耳朵和尾巴,讓合租室友看到了。 我決定向他坦白,他卻紅著臉貼心道:「我理解,你放心,我不會歧視你的。」"
當我知道我是一本小說裡的惡毒男配的時候,我已經成為一個植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