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妄一向循規蹈矩,青天白日酗酒這種事,不能說幹得少,隻能說從來沒幹過。
看到他這個頹唐樣子,我覺得很新奇,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但我很快調整好了表情,淡定地說:「您先起來。」
我伸手去拉他,他卻賴皮地使了很大的力氣,他沒起來,我猝不及防被拖了下去。
本就系得敷衍的披風松脫滑落,灼熱的吐息拂過我的側頸,有些痒。
隻餘兩人的室內顯得格外空曠,蘇妄以一種非常板正的姿勢雙膝跪地,搖搖晃晃伏在我肩頭。
他口中仍在重復:「……你騙了我。」
酒氣縈繞,我不適地皺起眉。
我討厭酒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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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麼滾燙的東西順著我的衣領滲入深處,我想要推面前的人起身,奈何他壓得太重,我連抬手都很艱難。
我費力地撐著他,勉強出聲:「舅舅何出此言?」
他沒答我。
過了一會兒,蘇妄猛地收緊手臂,之後說出口的話似乎每一個字都在發抖。
「你與寧山水……」
「那是父皇旨意。」我打斷道。
確實是父皇旨意,不過是我自己求來的,說起來不算騙人。
蘇妄的力氣有些許松懈。
我不大想繼續在這和他浪費時間。
趁著他遲滯的工夫,我將他推開了一點,隨後抬起頭,端出天真無辜的姿態。
「舅舅,你要體諒我。」我說,「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我也是沒有辦法。」
蘇妄望著我,眼神無助得像是浮冰。
我伸手撫上他清雋的面龐,軟聲低語:「……您會體諒我的,對不對?」
蘇妄緊抿起唇,並不言語。
我乘勝追擊,擺出惹人憐愛的姿態:「……我沒有騙您,隻是生在皇家,總是有許多身不由己。」
許久,蘇妄垂下眼,低聲問:「那麼,翩翩。你是喜歡我的,是嗎?」
他的音調那樣小心,那樣虔誠,像在佛寺求一張護身符。
驚得我愣了愣。
剎那之間,我想起許多過去的事。
一些我幾乎以為忘記的,我與蘇妄的事。
時至今日,他的喜歡來得實在荒謬。
可他望著我的目光不似作偽,又或許是太過高明,我看不出來。
在這個關頭,如果蘇妄當真對我動了真情,倒稱得上是意外之喜。
我揚起唇角,順著他演了下去。
「當然。」
我環住他的頸項,又仰起頭,輕輕吻過他的眼睛。
另一隻手向下延伸,纏上他硬挺分明的指節,緩慢收束,像攥住一柄刀刃。
蘇妄眼睫微顫,耳尖火燒一般濃紅。
很顯然,他已經無暇去想我話裡的真假了。
「我心裡隻有你,舅舅。」我輕聲說,「每一天……每一天,我都很想念你。」
蘇妄緊盯著我。
「那寧山水呢?」他問,「你說你喜歡我……可你同寧山水成親,我們怎麼辦?」
我彎起眼:「這又有什麼要緊呢?」
蘇妄不明白我的意思。
我湊過去,俯在他耳邊低語。
「成親了……您也能同我在一起的,不是嗎?」
蘇妄的神色驟然慘白。
21
我看著他蒼白的臉色,心中升起異樣的快感。
那句話說完之後,蘇妄用力地推開了我。
他跌跌撞撞地離開,似乎受了很大的創傷。
他當然明白我什麼意思。
聽到我那一番話,想必相當長一段時間內,他都不會再來找我。
蘇妄這樣禁欲守禮的人,連大多男子習以為常的三妻四妾都不可能容忍,遑論要做一個女人豢養的娈寵——
非婚而苟合,與娈寵無異。
那麼,他會怎麼做呢?
朔風凜冽,我立在殿前,看蘇妄離去的背影。
身邊不知何時多了個人。
寧山水的聲音不疾不徐:「殿下方才同蘇監司的話,真讓下官難過。」
「難過?」我抬眼瞧他,「你會難過?真的假的?」
他很自然地握過我的手:「我說是真的,殿下信麼?」
「不信。」我掙了掙,壓低聲音,「又沒人,演什麼?」
寧山水泰然自若:「宮裡人看著。」
遠處長廊確實有不少宮人忙忙碌碌。
於是我由他去了。
鳥雀過枯枝,薄雪簌簌地落了一地。
寧山水問:「殿下就沒有想過,蘇監司或許真的喜歡您嗎?」
我嗤笑。
「他喜歡我,然後呢?」
我牽著寧山水的手,在院中闲庭信步。
在旁人看來,我和他大約像極了一對情投意合的伉儷。
梅花開得正好,我伸手扶上枝蔓:「即便他真的喜歡我,又關我什麼事呢?」
「殿下不會心疼?」
「如果有朝一日,我因為相信他滿盤皆輸,沒有人會心疼我。」我平和道,「他們隻會嘲笑我。」
寧山水若有所思:「殿下不信真心?」
「我並非不信真心,隻是深情的女人太多了,人們不僅見怪不怪,還要落井下石,說她不知自愛、咎由自取。深情的男人卻總被捧得很高,千萬人替他痛心、替他流淚,明明他不過是做了與千萬女人一樣的事。」
我頓了頓,又道:「真心是頂頂珍貴的東西,隻是本宮不明白,難道連真心都分雌雄,男心要高女心一等。」
我沒有說的是,真心與否,其實於我而言並不要緊。
利益最要緊。
不論是蘇妄喜歡我,還是我喜歡蘇妄,都必須為我的前路讓步。
華陽自古以來隻我一名皇太女。
我不能錯,也錯不起。
寧山水望著我,眼眸清澈得像一對琉璃。
我不喜歡這樣的眼神。
這讓我覺得自己被審視、被窺伺。
於是我伸出手,覆上他的雙眼。
「寧卿……」我笑著喚,「你是在吃醋麼?」
寧山水依舊鎮靜。
他的眼睫刮過我的掌心,泛出一陣酥痒。
「臣隻是想確認,蘇監司在殿下心中的位置。」
我饒有興致:「這很重要嗎?」
「算是吧。」他笑著說,「這關系到臣今後能不能S他。」
我挑起眉,示意他說下去。
寧山水道:「據臣所知,信王派想讓信王登基,由蘇監司任輔政大臣。」
我被氣笑了:「信王才六歲。」
「是。」寧山水頷首,「但據臣所知,您母家的親兵,都由您的外祖交給了蘇監司。」
這是站隊的意思了。
我母妃生了三個女兒,一個是我,一個是我妹妹百裡雲霓。
除此之外,我還有一個妹妹,名叫百裡虹,她比雲霓大兩歲,已經去世很多很多年了。
虹兒去世那年,母妃也因思慮成疾去世。
外祖一直都有自己的打算。
他讓蘇妄改姓,加入蘇家成為他的養子,就是最好的證明。
如今,他不信我能執掌大權,將寶押在了別處,也是意料之中。
很好。
他們寧可讓一個六歲的孩子即位,也不願讓一個女人即位。
我伸手折下一枝梅花。
想了想,我回答道:「本宮對蘇妄確實有些感情,前提是,他不能礙著我登基。」
寧山水拱手:「臣明白了。」
我將梅枝遞給他。
「梅花很好,像你。去找個瓶子,將它插好了擺進我宮裡吧。」
22
我與寧山水的大婚之日越發近了。
父皇病得更重了,在他的授意下,朝政大多交予我手。
我裝作興致缺缺的模樣,將手上的事分散著交給了幾名朝中清流。
我知道,有些人開始坐不住了。
大多人看不見的時候,我變得更加忙碌,還要從中抽出時間,來安排成親的事。
畢竟,所有人都在盯著這門婚事。
全城嚴陣以待,隻待大婚之時,燃燈整夜,花火夾道。
華陽皇儲的婚事,自然要辦得無比風光。
大婚前兩日,百裡雲霓來找了我一次。
雲霓嫻靜溫婉、喜好詩書,性子天真單純,素來與世無爭。
所有人都知道,今年剛滿十一的雲霓,是我最疼愛的妹妹。
她從繪著江山圖的屏風後探出頭,白淨的手指還細細地扒著木格。
我被她逗笑,喚她:「過來。不認識我了?」
雲霓這才輕輕地走過來。
她穿了一襲草木青的素衣,嬌嬌柔柔地來挽我的手,滿眼是憧憬與歡欣。
我公務繁忙,直到今日才試穿嫁衣,雲霓目不轉睛地望著我,訕訕道:「阿姐,你今日真好看。」
我笑了:「意思是你阿姐過去不好看?」
她就紅了臉,氣鼓鼓地說:「我哪有這麼說,阿姊慣會欺負我。」
門前落了個暗衛,手的影子投在地下,是情況有變的手勢。
我將雲霓攬進懷裡,不讓她回頭,一面緩慢地順她柔軟的青絲。
「霓霓,最近這段時間,恐怕會發生很多事。阿姐會找人去守著你,你要聽話。」
她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阿姐放心,霓霓最聽阿姊的話。」
她從我懷裡起身,黑白分明的眼眸照出我的鳳冠霞帔。
「阿姐!」她喚道,「你成親之後,還能陪我麼?」
「當然。」我回答,「什麼都不會變。」
雲霓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太好了。我之前好擔心,因為好多人都說,你嫁人以後就要圍著夫家和孩子轉,不會再和我親近了。」
「誰這麼說?」
「是……二哥哥和四哥哥……」
我盡量擺出溫和的笑意,道:「他們逗你玩呢。」
心裡卻想:得想個辦法,把老二和老四打一頓。
我握住雲霓的手,笑著,一字一頓地重復。
「雲霓,我什麼都不會變。」
23
刪去許多繁文缛節後,一切都變得十分省事。
寧山水是孤兒,所謂的花轎繞城,最後也是回到我的東宮。
看著熟悉的一切,我絲毫沒有激動之情,甚至還有些煩躁。
因為太過疲倦,我甚至沒有注意到不遠處人群裡那雙暗潮湧動的眼睛。
很快到了夜晚。
父皇體弱,並沒有在東宮停留太久。
洞房花燭夜,東宮亮如白晝。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
宮人聲聲唱喏,透過晃動的流蘇,我望見寧山水的漂亮勻淨的手。
抬手作揖時,他的手指似乎微微顫動。
這可不像他。
我趁著沒人注意的時候,伸手握了握他的手。
「害怕?」
「怎麼會。」寧山水輕笑,「微臣隻是,為殿下準備了一份禮物,有些緊張罷了。」
他的手順著我的皮膚向上探了探,握住我的手腕。
有什麼東西順著他的指尖掉入我的衣袖。
我伸手拂過,若無其事地繼續行禮。
周遭人的歡聲笑語響在耳畔,又綿延著在我身後消失。
24
禮成。
我坐在房中,等待新郎到來。
一整天滴水未進,在侍女送上備用的交杯酒時,我毫不顧忌禮數地一飲而盡。
橫豎隻是走個過場,早喝晚喝也沒什麼區別。
酒液異常甜美,似乎比平日喝的都要順口。
心中忽地升起奇異又突兀的感受,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並非真實。
道路旁的燈火、婚宴上的目光、搖晃的紅燭。
太虛無、太美好、太溫暖。
不太像屬於我。
直至夜深,寧山水都沒有出現。
房中空無一人,連本該侍奉的宮人都消失無影。
我意識到,或許有什麼地方出了問題。
窗外傳來隱約的雷聲,隨後是緊密的驟雨。
接連不斷的雨聲中,我聽見有刻意的腳步聲接近。
隻一剎那,房內紅燭盡熄。
一片黑暗中,有人推開了門。
那人一步一步走到我面前,安靜地停下。
很長一段時間,我和他都沒有說話。
顫抖的呼吸聲在暗夜中格外明顯,我緩聲喚寧山水的小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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