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燕懷小姐就是讓我收起那蘑菇的。是白採辦聽說蘑菇是三小姐求來的稀罕物，親自烹調成湯，博取老夫人歡心，讓三小姐被誇獎。沒想到這蘑菇居然有毒！」

 

白採辦倒是真心疼三小姐啊。

 

但我側眼看著慕如蓮，卻發現她臉色更慘白，滿是驚恐畏懼之色。

 

我心中頓時疑雲四起。

 

幫工若所言不虛，慕如蓮的罪責隻會更小。

 

她到底在擔心什麼。

 

慕如蓮趕緊說：「這刁奴欺主！給相國府造成如此大損失。當判S罪！」

 

這時候，程昱已經壓著白採辦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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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事情有問題，想喊住他。

 

結果沒等我開口，李長安卻先一步出聲：

 

「程昱，將他的嘴巴放開。他好像有話要說。」

 

程昱一愣，手上動作一松。

 

那白採辦仿佛一條滑溜的魚兒，衝了出去。

 

他在一陣驚呼聲中，一把抱住了慕如蓮的腿：

 

「如蓮，我可是你的親生父親，你怎麼可以讓我去S！」

 

我心念如電，目光迅速閃過白採辦的臉。

 

是那樣的似曾相識。

 

而且，他還姓白……

 

而我的姨娘，閨名字就叫做白素錦。

 

會有這麼巧的事嗎？

 

我沉著臉看著這一幕。

 

慕如蓮徹底慌了，一腳想將人踢開：

 

「少亂攀關系，我是育嬰堂孤兒，被相國府好心收養！」

 

那白採辦也急了，眼看自己闖大禍活不了，破罐子破摔。

 

「如蓮，若非是爹，你怎麼能做成這個相國千金？要不是靠著——」

 

慕如蓮嚇得去捂住他的嘴：

 

「你瘋了，你說什麼？」

 

白採辦卻被李長安狠厲的目光嚇得瘋了，生怕被大理寺的人帶走嚴刑拷打：

 

「如蓮，你怕什麼，你是京城第一才女啊。大人和夫人寵愛你十幾年，怎麼舍得責備你啊？」

 

慕如蓮急得滿頭是汗。

 

尋常小錯，自然不會計較。

 

但這樣大的錯，就算祖母和母親再念及舊情……

 

「你好好閉嘴，我會想辦法救你。」她低聲對白採辦暗示。

 

然後，她將白採辦一腳踢開：

 

「我是孤女，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你惹下這等大禍，再說什麼也救不了你。李大人，你趕緊將這個胡攪蠻纏的人帶走。」

 

我心頭一沉。

 

我覺得白採辦知道的肯定不止這些。

 

我有一種預感，他身上有我當年被姨娘帶走的關鍵。

 

我著急地看著他，隨即目光掃過一旁的李長安。

 

也許是他在我面前，表面狠厲，但其實溫柔耐心。

 

表面上玩世不恭，內心體貼認真。

 

又或許是從見到第一面開始，我對他就莫名生出的信任。

 

我趁人不防備拉扯了他一下：

 

「李大人，你上次不是說要有恩報恩嗎？這個人有問題，求你幫我。」

 

我指著白採辦，低聲焦急地說。

 

李長安笑眯眯看著我，讓我緊張不已。

 

也許這冒失的一步是走錯了。

 

人家是大理寺的大官，如何會在乎我一個小女孩的恩情。

 

但隨即，李長安漫不經心開口：

 

「程昱啊，將人收押之後速速用刑！」

 

他看著白採辦青白的臉色，故意嚇唬：

 

「前幾日不是新來了一批刑具嗎？就在他身上試試。」

 

他繪聲繪色地描述了幾件刑具的用法，全場人都臉色發青。

 

白採辦更是嚇得雙腿顫抖，幾乎就要站不住了。

 

他幾乎連滾帶爬地掙脫程昱，仇恨地看了一眼慕如蓮。

 

他要真被帶走了，怕是出不來了。

 

跪在了我父親的面前：

 

「大人，我要檢舉！當初，是我將老夫人喜歡的詩歌告訴了慕如蓮，又給她換上和小姐丟失的襁褓顏色類似的衣服，才讓她被選為義女的！！」

 

慕如蓮嚇得臉色煞白，驚慌解釋：

 

「母親，我那時候還是一個小女孩——」

 

我卻更加明白了什麼，強壓著心中的憤怒不甘，上前一步：

 

「那麼，你可認識一個叫做白素錦的女人？」

 

慕如蓮的臉色更加難看。那白採辦卻哈哈大笑：

 

「不愧是小姐，居然連這都想通了。你猜的不錯。素錦是我親妹子。」

 

父親雙目怒睜，懷疑地看著白採辦：

 

「懷娘，素錦是什麼人？」

 

母親卻已經淚如雨下：

 

「你是說，那個抱走我孩子的丫鬟，竟然是你的妹妹，你們串通好的！你和如蓮一直知道我親生女兒的下落，卻眼睜睜看著我牽腸掛肚……尤其是你，如蓮！」

 

不等白採辦說什麼，慕如蓮就先著急地看著父親和母親。

 

「我那時候還小，我知道什麼。等我長大了，他來找我相認……我隻是舍不得娘和爹，我這也有錯嗎？」

 

父親冷酷地甩開她：

 

「別叫我一聲爹，你的爹，在那裡。我隻有一兒一女。」

 

白採辦發出狂笑：

 

「什麼舍不得爹和娘，是舍不得千金小姐的尊貴身份吧？」

 

慕如蓮被激怒，氣憤地衝向他。

 

程昱趕緊擋在前面。

 

慕如蓮委屈地落下眼淚：

 

「憑什麼，這世上的爹娘都愛自己的孩子，你卻要生生毀掉自己女兒的前途。」

 

13

 

我嘆了口氣：

 

「慕小姐，你錯了。你的父親和姑母，冒著巨大的風險，也要讓你過上相府千金的好日子。是你自己不知感激，寒了他們的心，才落得這樣結局。」

 

慕如蓮憤怒地看著我：

 

「你懂得什麼？你不過仗著會投胎！若我沒了這身份，哪兒還能有蕭公子那般良配？」

 

李長安蹙著眉，似乎想開口說什麼。

 

我卻先搖搖頭：

 

「相國小姐又如何？醫戶女兒又如何？我始終是懷娘。我有引以為傲的醫術。懸壺濟世、治病救人。這是我的驕傲。執迷於身份，不過買椟還珠。我問你，你想嫁的未來夫君，你盼他娶你，是無論誰成為相國之女，都來求娶，還是看重你的品格心性，對你至S不渝？」

 

這時候，陸續有服過解藥的賓客走到門口，聽到了我的這番話。

 

蕭瑾白聽著我的話，臉色白如紙。

 

仿佛字字如刀，戳中了他的心。

 

而我越說越堅定。

 

纏繞著我幾個月的不甘，怨恨，都煙消雲散：

 

「縱然不是相國千金，你也精通琴棋書畫、有一身才華。歷朝歷代的閨閣千金多如繁星，放之四海有何稀奇？反而是名貫古今的才女寥寥無數，你何必放棄才華，反而去脂粉中間爭鬥？」

 

慕如蓮的臉上青青紫紫，最後頹然地跪在原地。

 

父親和母親贊賞地看著我。

 

而更讓我驚訝的是，身側的李長安也看著我露出笑意：

 

「慕小姐此言甚是。之前我因身份，也屢次聽到這些酸言酸語，如今可有的反駁了。多謝小姐指教。」

 

忙了一夜，賓客們終於紛紛痊愈回府。

 

李長安帶走了慕如蓮和白採辦，此時群情激奮，他需妥善處置。

 

但沒想到天剛擦亮，丫鬟就來找我：

 

「小姐，李大人又來求見。」

 

我收拾整齊出門，在偏廳裡和李長安見面。

 

李長安客氣地給我行禮：

 

「昨日，聽小姐說，你擅長偏門醫術，對毒藥也有了解？我有事相求。」

 

我告別了父母，帶著宋嬤嬤上了李家的馬車，這才聽到了來龍去脈。

 

李長安坦言道：

 

「家母近日生了怪病，神思倦怠，經常睡十幾個時辰還困倦得不行。我找遍宮中的太醫無人看出問題。」

 

他揉了揉緊鎖的眉頭：

 

「昨日辦你的案子，我聽你提到菌菇之毒，想到我母親，我猜她可能也是中了什麼難以分辨的毒藥。」

 

我看著一向沉穩冷靜、舉重若輕的李大人。

 

因為至親生病，露出這種焦躁不安之色。

 

心中莫名地產生一股同仇敵愾之情。

 

若是爺爺也這樣無聲無息生病，我怕是也和他一般無二：

 

「你放心，本神醫……我肯定藥到病除。」

 

李長安被我的語氣逗的笑出聲：

 

「哦，這是立了軍令狀嗎？要是治不好如何？慕神醫怎麼賠償病患啊。」

 

看著我張口結舌的樣子，他露出玩笑得逞的笑容。

 

我氣鼓鼓地說：

 

「那你就，像上次一樣，S人滅口啊。」

 

他笑著怔愣片刻，隨即露出微笑：

 

「誰舍得不欺負燕懷姑娘這樣有趣的人？」

 

話語剛出，他頓覺失言。

 

我也愣住片刻。

 

讓我驚訝的是，我一點也不生氣。

 

我本想在蕭瑾白之後，牢牢守住自己心裡的窗戶。

 

可總有和風細雨，潤物無聲。

 

窗外景色如此溫暖和煦，讓人忍不住想憑欄望去。

 

但這次，我要謹慎再謹慎，小心再小心。

 

我們沉默著來到了李長安母親的臥房。

 

入眼就是滿目的鮫绡做成的床帷。

 

我想起我之前穿的那件同樣材料制成的裙子，聽聞全國每年也就得了三匹。

 

我父有立下大功，才有幸得陛下賞賜了一匹。

 

那件衣服我穿在身上，不知道引來了多少貴女羨慕的目光。

 

而這绡紗在長公主的房間裡隻能做帷幔。

 

我也不知道心裡是在唏噓皇權的至高無上。

 

還是暗自感嘆皇帝對這位長公主姐姐的寵愛。

 

李長安輕聲道：

 

「殿下，長安給你找了大夫來。」

 

床榻前溫柔哄著妻子的李大人趕緊轉頭，溫和招呼：

 

「殿下正念叨著你。這位是？」

 

李長安溫柔地看著我：

 

「慕家的四小姐，也是我的……好友。她精通醫術，或許能看出娘的病症來。」

 

我聽到這句話，心裡不受控制地顫了顫。

 

我下意識羞怯地看向李長安，卻對上他溫柔認真的目光。

 

我的心頓時一片柔軟。

 

李大人顯然不覺得一個世家小姐口中的醫術有多大水分，隻是揶揄地看著兒子：

 

「長安也長大了，如今竟然連相國府的小姐都能請來。慕小姐，您請。我尚有公務，讓長安和殿下陪著你吧。」

 

李大人離去，帷幔內傳來了長公主的聲音：

 

「長安，我的症狀，太醫都束手無策，你何必為難慕小姐一個小姑娘。」

 

李長安卻對母親的懇求視若無睹，示意丫鬟在母親手腕下放下軟枕：

 

「試一試，耽誤不了多少功夫。」

 

長公主無奈，隻能讓我診脈。

 

因我是個女孩，也不用避諱什麼。

 

紗簾直接掀開，露出了長公主的臉。

 

她長得和李長安頗為相似，都是難得一見的美人。

 

縱然歲月璀璨了她的年華，但氣質卻沉澱得越發高不可攀。

 

她清冷的目光掃過我的臉，客氣地點了點頭。

 

這幾天我聽母親提及，長公主身份高貴。

 

一手帶大的皇帝弟弟，奉姐姐如母。

 

滿城勳貴，更是在她面前大氣不敢出。

 

她的這份客氣禮貌，必然是看在李長安稱呼我為摯友的份兒上。

 

我把了把脈，臉色凝重起來：

 

「殿下是否最近喜歡吃冰冷食物，經常體內燥熱不堪？冷天也不愛穿衣服？」

 

原本走神的長公主神色凝重地看向我：

 

「不錯，你看出我這怎麼了嗎？」

 

我在李長安擔憂的目光中，凝神再次把脈，確認了我的猜想：

 

「夫人這確是中了毒。」

 

14.

 

長公主驚訝不已。李長安趕緊吩咐下人退去：

 

「可有解藥？」

 

我搖了搖頭，見他嚇得臉色發白，趕緊解釋：

 

「殿下中的是一種名為忘憂的特殊毒香，於身體按理說並無大礙，但夫人最近頻繁多次聞到，屢次中毒，身體承受不住。才會這樣昏昏欲睡，體內燥熱。」

 

我補充道：

 

「此香十分特殊，能讓人忘掉最近發生的一件事。」

 

李長安攙扶著滿面疑惑的母親：

 

「您可覺得自己忘了什麼？」

 

長公主疑惑地搖著頭。

 

我嘆了口氣：

 

「我帶著一塊上好的藥玉，能吸納體內毒素，或許能幫殿下想起忘記的事情。」

 

我拿出腰間的藥玉，讓長公主攥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