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切都在預料之中，

 

隻是，熱搜上來得這麼快，卻是我沒想到的。

 

忽然，廣場上有人發了一張截圖和一條鏈接。

 

「大家快去看這個直播，太勁爆了！」

 

我疑惑地點開截圖，才發現圖片裡Ŧŭ⁾面的主角，居然是張弛和周夢，兩個人拉拉扯扯，似乎在爭執什麼。

 

我愣了一下，點進了鏈接。

 

一直沒出現的張弛和周夢，現在正在一片海灘上。

 

鏡頭擺在他們背後，看樣子，像是塞在石頭縫裡偷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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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忘了關聲音，直播打開的一瞬間，張弛的吼叫就傳了出來，好幾顆腦袋朝我看來。

 

節目組裡，也有別人刷到了這個直播，驚叫道：「啊！張弛在直播！」

 

畫面裡，張弛正不耐煩地推搡周夢。

 

周夢跪在他腳邊，求道：「阿馳，我真的忘不了你，我太愛你了，我們重新在一起吧，好不好？求你了！」

 

張弛怒罵道：「滾開啊！臭婊子，我當初就是跟你玩玩，你他媽別再賴著我了行嗎！你再糾纏，我就報警了！」

 

周夢臉色一變，站了起來。

 

「好啊！你報警啊，你敢報警抓我ṱűₛ，我就把你當初幹過的事全都抖出來！」

 

「你胡說什麼？我幹過什麼事？」

 

「怎麼？忘了？當年你讓你們班男生孤立江柏，讓人在他飯盒裡放S老鼠，往他鞋子裡面放鐵釘，你都忘了？」

 

「還有高三那年，你讓我找幾個女生去汙蔑江柏，讓江柏坐牢，你都忘了？」

 

我僵住了。

 

高三的某一天，我的確被四五個女混混攔住，逼進了小巷。

 

但正好裡面有個女生是我妹的同學，認出了我，問我要了十塊錢就走了，我一直以為那天是個意外。

 

原來，都是張弛安排的。

 

我後背開始發涼。

 

如果當初那幾個女生聽了他的話，汙蔑我強暴她們，我這輩子可能都毀了。

 

視頻裡，張弛瞪大了眼睛：「你敢！」

 

說完，又立馬改口：「不，根本沒有那樣的事，呵呵，周夢，你一個婊子，誰會相信你的話？你……」

 

畫面外，突然傳來了一個聲音：「如果我來作證呢？」

 

竟然，是譚宇。

 

他慢慢走進畫面，看著張弛，緩緩道：「張弛，當初的聊天記錄，拍下的照片，視頻，我都有好好保存呢。」

 

譚宇的出現，擊垮了張弛的防線。

 

他難以置信地質問他：「譚宇，你為什麼要背叛我？」

 

譚宇緊攥著拳頭，許久，才道：「因為我，不願再做你的伥鬼。張弛，人總要為自己犯過的錯，付出代價的。」

 

張弛顫抖著。

 

表情扭曲起來。

 

「沒有人會相信的！就算你們爆出去又怎麼樣呢？隻要我動用一點公關，馬上就可以壓下去！我還是可以做我的大明星，而你們兩個，誰也別想好過！」

 

譚宇憐憫地看著他。

 

然後，手指指向鏡頭。

 

「可是，張弛，你的一言一行，正在被幾百萬人觀看呢，你猜猜這件事，壓不壓得下去呢？」

 

「什麼？」

 

張弛僵住，緩緩扭頭，看向鏡頭，然後，瘋了一樣地衝過來，拿起藏在巖石後的設備。

 

屏幕上充斥著對他的咒罵。

 

他看著那一條條的彈幕，慌亂尖叫起來。

 

「不是的，我沒有，不是這樣！」

 

那張臉猙獰恐怖，仿佛要把屏幕後的我們吞進去。

 

隨後，鏡頭劇烈搖晃，旋轉著被丟進了海裡。

 

畫面瞬間一片漆黑。

 

10

 

節目組這邊也亂套了，導演和別的明星們顧不上安排好的直播，慌慌張張地出去找人。

 

我返回微博，這邊關於張弛的討論已經炸了，鋪天蓋地都是對他的謾罵。

 

他的演藝生涯完蛋了。

 

很解氣。

 

可是，誰做的呢？

 

我想了半天，把張弛的仇家篩了個遍，都覺得不可能。

 

直到，我想起了中午，夏嫣然說的那句話。

 

她說，唱歌怎麼夠？我為你準備了別的禮物。

 

我眼皮一跳。

 

雖然有些不敢相信。

 

但強烈的預感，還是驅使我站起來，向海邊走去。

 

張弛去的地方，今天上午，我和夏嫣然正好去過。

 

穿過一片椰樹林，我看見了遠處海灘上，正在發瘋，和譚宇扭打在一起的張弛。

 

順著海灘旁的巖壁往上。

 

高處，我果然看到了那個幾乎融進夜色的，清瘦高挑的身影。

 

她正在默默觀賞這場鬧劇。

 

我朝她走去。

 

海邊的風很大，礁石凌亂，我走得搖搖晃晃。

 

夏嫣然聽見動靜，緩緩轉身，背後是懸在海平面上的，銀色的月亮，如她一般清冷。

 

「你做的？」我問她。

 

她看著我，聲音很輕：「嗯。」

 

雖然已經猜到了，但聽到她承認，還是震驚。

 

「為什麼？」

 

她輕吸一口氣，眸色冰冷：「因為我偶然得知，他高中時，聯合所有男生，把我珍之重之，連表白都覺得是褻瀆的人，孤立了整整兩年半。」

 

原來她已經知道了。

 

我開口，聲音輕顫：「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上個月。」

 

「上個月，我拍攝一支廣告時，遇到了譚宇，我記得他是你的室友，於是向他打聽你的消息，沒想到，他向我坦白了一切。」

 

她望著我，歉疚不已：「對不起，那時候，我居然什麼都不知道。」

 

我怔怔的。

 

既高興，又難過。

 

「不怪你。」

 

那時候，張弛手段高明，隻在暗處做小動作，回到教室，在別人面前，從來不會表現出對我的敵意，所以，很多人都不知道。

 

我猶豫了一下，問她：「所以，你早就知道一切了，今天上午，又為什麼要問我？」

 

沉默。

 

幾息後，她說：

 

「因為我想聽你親口告訴我，我想知道，我有沒有資格碰觸你的內心。」

 

那樣熱烈的眼神，卻讓我惶恐不已。

 

我扭過頭，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卻向我走來，停在我面前，望著我，像是要望進我的心裡。

 

「那年我生日你沒有來，轉學也沒告訴我，我還以為，自己對你來說無關緊要，所以，一直沒有去找你，直到譚宇告訴我，他們在你的背包裡找到了給我的生日禮物，我才敢打電話給你……江柏，你其實也喜歡我，對吧？」

 

我臉唰地燒了起來。

 

「不，我沒有……」

 

她逼問：「是嗎？」

 

我沉默了。

 

然後，復雜地看著她。

 

「這個答案，重要嗎？都過去那麼多年了。」

 

「當然重要。」

 

她說：「即使過去了那麼多年，我的心意也從來沒有變過，所以，這個答案對我，很重要。」

 

「啊？」

 

可是，我隻是一個那麼普通人，有什麼值得她喜歡的呢？

 

我後退，躲避她的目光：「你開什麼玩笑，你可是大明星啊，我們差太多了……」

 

「我和你沒有什麼差別。」

 

她伸手握住我手腕，迫使我看著她的眼睛。

 

「我從來沒有覺得，我有任何優於你的地方，相反，我覺得你很好，好到我不敢伸手觸碰。」

 

「我已經錯過了一次，這一次，我不想再放你走。」

 

「江小柏，我喜歡你。」

 

「可以和我交往嗎？」

 

這個稱呼，恍恍惚惚地，把我帶回了那個夢境。

 

明亮的教室，光影朦朧，有人在我耳邊，輕輕地說，江小柏，我喜歡你。

 

原來那根本就不是夢。

 

我望著她，那雙赤誠而熱烈的眼睛。

 

徹底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對不起……我，我需要想想。」

 

我轉身，飛奔離開了。

 

11

 

我回到酒店，腦袋裡一團亂麻。

 

不敢相信剛剛的一切都是真的。

 

掐了掐自己的手，幾乎掐出血來。

 

我妹在酒店大Ŧů₀堂，跟前臺帥哥有說有笑的。

 

看見我，嚇了一跳。

 

「哥，你怎麼回來了？」

 

她跑過來，看見我驚慌的眼睛，語氣變得輕柔：「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我沒說話。

 

她一捏拳：「是不是那個張弛又搞事？我現在就去把他……」

 

「不是的！」

 

我嘆了口氣，說不清是什麼心情。

 

「剛剛……夏嫣然向我表白了。」

 

我妹愣住。

 

隨即，雙眼發亮：「是嗎？那是好事啊，你快答應她呀！」

 

我搖了搖頭。

 

「你不明白。她從小家境優越，現在又是大明星，我不知道她喜歡我什麼，我一事無成，跟她差距太大了。」

 

「所以，你拒絕她了？」

 

「算是吧。」

 

「就因為這個？」

 

「就因為這個。」

 

我有點悵然。

 

我妹沉默一會兒，用力地抓住我的手臂。

 

「哥，你知道我是怎麼想嗎？」

 

我抬眼，對上她炯炯有神的眼睛。

 

她說：「我從來也不覺得你一事無成，相反，我覺得我的哥哥，牛逼S了！」

 

「你從小就聰明，學什麼都飛快，考試永遠是第一名，高考還考上了清華，清華啊，多少人的夢！」

 

「後來讀研的時候，你也總說自己菜，導師老是罵你，可是後來，你不還是發了高分論文，保送讀博嗎？」

 

「這些事，有幾個人能做到？反正我是再也找不到比你厲害的人了！」

 

「哥，我是個菜雞，沒幹過什麼牛逼的事，唯一能拿來吹的，就是我有個牛逼的哥哥，你都不知道，我在外面提起你的時候有多有面兒！」

 

我被她逗笑了。

 

心裡不再那麼壓抑。

 

她松了口氣，問我：「所以，哥，你喜歡她嗎？」

 

我想了想，有點躁得慌。

 

「其實，高一剛見到她，就有點了。」

 

「隻是後來，我發現自己跟她差距太大，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就不敢再想了。」

 

「所以，你明明也喜歡她嘛！」

 

是的，如果不喜歡，怎麼會在接到她電話時，明知會遇見討厭的人，也要來見她呢。

 

我妹笑著，拍拍我的手臂。

 

「那你就大膽去喜歡。」

 

「管他結局是好是壞，我永遠支持你。」

 

12

 

我下定決心跟夏嫣然坦白。

 

掏出手機，編輯了半天。

 

打了上千字，又羞恥地刪掉。

 

大約一個小時後，我還沒有發出去哪怕一個標點符號。

 

夏嫣然卻突然發來消息。

 

「下樓。」

 

我快嚇得心髒驟停了。

 

我妹看見了，連忙撺掇我：「快下去呀！」

 

我腦袋一片空白，慌慌張張地整理了一下頭發，往樓下跑去。

 

夏嫣然站在大廳，笑盈盈地看著我。

 

我停在離她一米遠的地方，尷尷尬尬地問他：「你怎麼來了？」

 

她拿出手機，遞給我。

 

我定睛一看。

 

我妹，不知道什麼時候加了她。

 

還把我剛剛刪掉的一千字小作文抄下來，發給她了！

 

我就不該讓她坐在旁邊看！

 

熱血上湧，我從臉紅到了脖子根。

 

夏嫣然笑起來：「江小柏，我就知道，你早就喜歡我了。」

 

我應該說點什麼的。

 

可是，我激動了，什麼也說不出來。

 

夏嫣然走過來，輕輕地靠在我懷裡。

 

「江柏，你不需要逾越什麼鴻溝，做你自己就好，剩下的路，我來走。」

 

我怔愣片刻，伸手，回抱住她。

 

心中從未如此安寧。

 

13

 

由於張弛的直播事故，整個節目都沒辦法再錄了。

 

第二天，節目組就撤走，回去緊急開會了。

 

在酒店外面等車時，我碰到了譚宇。

 

他拖著行李箱，正準備離開，臉上有幾處青紫，應該是被張弛打的。

 

看見我，他停了下來。

 

但我扭過頭，沒有看他。

 

他握著行李杆，看著我，不知道在等什麼。

 

我看著海，聽著風浪聲，隻是想著，這兒風景挺好，我也許還會再來。

 

過了一會兒，譚宇低下頭，默默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