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陪宋雲珵白手起家的第八年，樂毅科技終於成功上市。

 

慶功宴那天，卻聽到他跟好兄弟的對話。

 

「你說齊霜？她麼，不過舔狗一個，給我家思思做擋箭牌的。」

 

「創業？創業跟她有什麼關系，免費勞動力我為什麼不要？我跟齊霜聯手讓公司上市，思思就有了更堅強的護盾，做她想做的事。」

 

我以為多年苦心經營終於熬出頭，卻不曾想矢志不渝的愛情從頭到尾都是一場騙局。

 

為了安慰吃醋的林思思，他又想方設法將我踢出公司。

 

我不哭不鬧退了婚約，買了機票，重新申請了國外大學的研究生。

 

當怨婦，從來不是我的志向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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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握在門把手上的手指下意識攥緊。

 

我不可置信地屏住呼吸，試圖欺騙自己那個熟悉的聲線不是我熟悉的那個人。

 

不知是誰說了句：

 

「老宋，你這是卸磨S驢啊，齊大小姐那麼有本事，憑一己之力力挽狂瀾，這麼多年給你當牛做馬，你還有什麼不滿意？」

 

「對啊，還不拿工資，給你當免費勞動力，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你這麼堂而皇之地把人踢出去，有點過分了吧？」

 

宋雲珵不屑地嗤笑一聲，笑得我心頭一顫。

 

「那又怎麼樣？總歸是為了思思，她在公司，思思又得鬧了。」

 

「啊，那也太可惜了，就齊霜那樣的天之驕女，就這樣被你甩了？」

 

「就是就是，人家家世好能力強就算了，長得還跟個天仙似的，那身材，嘖嘖嘖，就上次活動那一身裝扮，前凸後翹的，我去，真給我看傻眼了。」

 

眾人紛紛應和。

 

心髒傳來清晰而具體的鈍痛。

 

然而還沒完。

 

又是一個輕佻至極的男聲。

 

「哎，宋太子，要真這樣，你把人借給我幾個月唄。我投資的那家公司虧得快倒閉了，齊霜手裡人脈廣，說不定能給盤活了。」

 

宋雲珵四指轉著手中的酒杯，漫不經心丟出一句「看心情。」

 

「嘁，別這麼小氣嘛，還不是你一句話的事？」

 

宋雲珵的沉默像一把利劍直直刺進了我心裡。

 

指甲嵌進掌心，我不敢相信那些話是從那個人嘴裡說出來的。

 

裡面的談話聲還在斷斷續續傳出來。

 

我停住欲轉身的腳步，自虐似的繼續聽了下去。

 

「不對啊，我記得當初聯姻是你提的，怎麼，這麼快就對人家厭煩了？」

 

我推開一點門縫，看到宋雲珵極其輕地瞥了那人一眼。

 

薄唇輕啟：「不過是權衡利弊罷了，當初老爺子說了，如果不答應聯姻，就對思思出手，而她，正好合適。」

 

原來是這樣啊。

 

我以為多年暗戀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不曾想這一切從始至終都是一場權衡利弊的騙局。

 

怪不得他會變得這麼快。

 

踉跄出門的時候，不小心撞到了人。

 

男孩子下意識護住身邊的女孩，寬厚的手掌攬著她的後腦，將她擋在牆角。

 

及其珍視的樣子。

 

像極了很久之前的我跟宋雲珵。

 

那年西川地震，在被埋進廢墟的前一瞬間，宋雲珵也是這樣，下意識的護住我。

 

他的小拇指就是在那個時候缺掉半截的。

 

少女暗戀就在那個時候開始。

 

從此飛蛾撲火，不計後果。

 

為他，我轉到不擅長的理科班，熬夜拼命解物理題。

 

為他，我違抗父命將志願改到了千裡之外的 A 大。

 

電腦裡那個加了密的文檔，裡面全是宋雲珵。

 

十二歲的宋雲珵會在危險來臨時毫不遲疑將我護在身下。

 

二十八歲的宋雲珵卻將我的尊嚴踩在腳下踐踏。

 

冰涼的液體滑落在手背，反應過來，已經是淚流滿面。

 

人人都說我們是金童玉女門當戶對。

 

但大概就是這份不合時宜的門當戶對，讓這份感情變了質。

 

我一直以為，是我做的不夠好，是我太笨配不上他。

 

所以我放棄自己熱愛的文學夢想，逼著自己學那些不感興趣的金融法律知識。

 

看晦澀難懂的專業書籍，就為了能跟他有更多的共同話題。

 

可我忽略了，自己本身也是金枝玉葉的千金小姐。

 

怪不得人家都說舔狗舔到最後一無所有。

 

所有的一切，到頭來不過是黃粱一夢。

 

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

 

2

 

宋雲珵向來清冷決絕，說一不二。

 

直到在接到他秘書的通知時，我才知道他的冷漠絕情從來都是一視同仁。

 

而我，也從來不是例外。

 

小姑娘嗫嚅半天欲言又止，我知道她有事。

 

但又忌憚我跟宋雲珵的關系，不敢開口。

 

我不打算在這個時候心軟。

 

逼問她：「到底有沒有事？」

 

「齊總，宋總說以後這個項目不再由你負責。」

 

宋雲珵，可真有你的。

 

我深吸一口氣，強壓下翻湧的情緒，出了門，來到宋雲珵的辦公室。

 

「聽說你要把我踢出項目組？」

 

宋雲珵坦然跟我對視，言簡意赅：「是。」

 

「理由？」

 

「你是不是忘了，你家跟樂毅在這次項目上是競爭關系？」

 

「就因為這個？」

 

「就因為這個。」

 

我要被氣笑了，「宋雲珵，到現在你還在懷疑我，你是不是忘了，這個項目從一開始便是由我負責，我付出了多少心血你不是不知道，你現在要我回避？」

 

「正因為這樣。」

 

宋雲珵起身逼近我，眼神像是吃人的惡魔。

 

「你也知道從始至終都是你負責，如果項目失敗，我就起訴你泄露公司機密，齊霜，到時候，你可是要負法律責任的。」

 

我不敢置信地盯著眼前的男人，想從他眼神中看出哪怕一絲遲疑，然而沒有。

 

宋雲珵不躲不閃跟我對視，嘴角還掛著我熟悉的那抹輕笑。

 

這一刻，我突然就清醒了，眼前的人早就不是當年那個不管不顧護著我的鄰家哥哥了。

 

從十二歲到二十八歲，十六年。

 

我搭上青春陪他成長，無視父母安排的體面工作陪他創業，為了拉客戶陪酒喝出胃病。

 

這麼多年，我自以為是的付出隻是感動了自己。

 

我不再說話，了然的點點頭，轉身離開了公司。

 

我沒有回跟宋雲珵的婚房，而是打車去了父母家。

 

我不知道宋家父母是怎麼知道這個消息的，我前腳剛到，他們後腳就趕了過來。

 

「小霜啊，是雲珵混蛋，是他對不起你，你放心，我們已經教訓過他了。」

 

「回頭讓他跟你道個歉，兩個人過日子難免磕磕碰碰，得學會包容……」

 

當著兩家長輩的面，我不好發作。

 

於是借口累上樓休息。

 

閉眼裝睡了沒一會兒，宋雲珵質問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你告訴他們的？」

 

「不是。」

 

「就是你跟他們告的狀吧齊霜？」

 

「我說了不是我。」

 

「呵，敢做不敢認？你什麼時候這麼慫了？」

 

我不欲爭辯，隻覺心累，隨手掛斷了電話。

 

沒做過的事，憑什麼要我背鍋。

 

晚間的時候得到消息，爸媽已經退出了項目競爭。

 

看著他們忙碌的背影，鼻腔莫名的酸楚。

 

商人重利是天性，可他們還是為了不讓我為難，再一次選擇妥協。

 

愧疚與心疼像一記重錘敲在我心上。

 

當初一意孤行跟著宋雲珵白手起家，為此沒少跟他們爭吵。

 

我至今記得當初一向寡言的爸爸嘆著氣跟我說，這是你自己下的賭局，不管結果怎樣，後果都由你自己承擔。

 

我當時信誓旦旦地告訴他，我不會輸的。

 

但是從一開始，我就輸的徹徹底底。

 

3

 

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宋家獨子，孤高自持。

 

從不知道低頭服軟是何物。

 

他有驕傲的資本，也確實有做事的能力。

 

隻是我沒想到，他會明目張膽帶著林思思招搖過市，參加競標會。

 

同事發來的視頻上，宋雲珵一身高定西裝於臺上侃侃而談。

 

松弛有度又不失犀利，該爭取時絕不讓步。

 

他帶著林思思跟人敬酒。

 

說這是他的軍師，也是這次的主要功臣。

 

兩人甜蜜互動，宋雲珵眼裡的柔情幾乎要溢出來。

 

可是憑什麼。

 

標書是我熬了幾個通宵改的，PPT 是我做的。

 

就連甲方的聯系方式，也是我陪了無數杯酒換來的。

 

曉曉繼續為我抱不平，她不僅是同事，也是我閨蜜：「你就這麼放任不管，讓他們搶了你的功勞？齊霜，你能不能出息點？」

 

管？怎麼管？

 

讓我去現場鬧，告訴別人未婚夫給我戴了頂帽子。

 

不會，當怨婦不是我的志向所在。

 

爸說得對，這是我自己下的賭注，所以我願賭服輸。

 

洶湧的恨意與無限的悲涼自心底蔓延。

 

我的視線始終停留在手機屏幕上，林思思，原來是她。

 

怪不得這麼眼熟。

 

二十歲那年，宋雲珵不知為什麼跟家裡鬧得很厲害。

 

甚至上演了一出離家出走的戲碼。

 

宋叔叔不知用了什麼手段，最後把人逼回來了。

 

那年除夕夜，宋雲珵突然問我，願不願意跟他結婚。

 

我被巨大的驚喜砸蒙了，愣了半天，連著說了好幾遍我願意。

 

也許是被我雀躍的情緒感染，他良心發現跟我坦白，說這是一場家族聯姻，讓我好好考慮。

 

那一晚我興奮得徹夜未眠，根本來不及細思前因後果，天一亮就衝出門去找他。

 

聯姻也好，被迫也罷，隻要對方是他。

 

我都願意。

 

苦等了這麼多年，白月光終於照到了自己身上，還不得好好把握。

 

或許是真的激動過了頭，以至於在看到那個挽著公主頭的女孩撲進他懷裡的時候我都沒有多想。

 

我隻記得那個女孩圓臉長發，一雙小鹿般的眼睛氲著水汽抬頭看宋雲珵。

 

也記得在看到我的時候，宋雲珵推開她，走向了我。

 

他沒有解釋，我也沒有問。

 

我隻知道那一刻他選擇了我。

 

後來他突發奇想說要創業。

 

半掩的書房門口，我聽到宋叔叔問他為什麼。

 

宋雲珵擲地有聲給了一個回答：「我得讓她家人看到我的實力，改變他們對我不學無術紈绔子弟的印象。」

 

那天他挨了宋叔叔一巴掌。

 

我以為他口中的那個她指的是我。

 

現在看來，又是我自作多情。

 

我一直都不明白，為什麼宋叔叔一直不同意宋雲珵創業。

 

還斷了他的資金鏈，停了他的銀行卡。

 

我見不得他低聲下氣跟人賠笑的樣子，也心疼他日夜顛倒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所以我果斷放棄夢想，陪他一起打拼。

 

那時的我已經拿到了國內頂尖大學的保研資格，氣得導師當場刪了我的微信。

 

但是沒關系，比起那些，我更在意他。

 

群裡還在不斷彈出消息，是前段時間決定的部門聚餐。

 

虛掩的包廂門口，又聽到熟悉的聲音。

 

不過這次，好像還有一個陌生的女聲。

 

「哎，宋哥，你這麼明目張膽地袒護思思，就不怕家裡那位跟你鬧？」

 

裡間傳來一聲不滿的嬌嗔，林思思一拳捶在了宋雲珵胸口，他就這樣順勢將她帶進懷裡。

 

「她不會。」

 

「你就這麼搶了她的功能，萬一人真的離開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