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這一刻,心底再無絲毫僥幸,塗岐之說的,全都是真的……
可是他寧可,塗岐之是騙他的。
寧可,這個人從未在乎過他。
寧可,這個人真的想要殺他。
那樣至少……他還活著,不會死。
祁霄就那樣跪在那裡,目光中悲哀無法壓抑。
難怪當時蘭君河一再激怒自己,想要自己殺了他,因為他不想自己看到他這樣一面,不想自己知道真相,他為自己付出了這麼多,犧牲了一切……他最後唯一想要的,隻是有尊嚴的死去。
而自己,卻連這一點都不願意做到,反而對他百般折磨……
當他被自己折辱的時候,該是多麼的難過,多麼的心灰意冷啊……
那時候,他是如何忍受痛苦,看自己傷害他。
卻又做到不發一言的。
祁霄不敢去想,隻要一想到,便痛徹心扉,比當初那一劍穿胸帶給他的痛苦,還要更甚百倍千倍。
為什麼,為什麼自己沒有早點發現?
為什麼,為什麼自己什麼都不知道?
一無所知的,傷害著這世上僅剩的,唯一最愛他的人呢?
林子然一看祁霄的表情就知道不好,孩子怕是承受不了這樣的打擊啊,可是自己該怎麼安慰他呢,自己連一句話都說不利索了,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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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子然怒了: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我會這樣?】
【系統疑『惑』:這重要嗎?】
【林子然:……當然重要!】
【系統:我告訴過你的,你很快就會死。】
【林子然:……】
林子然不想和系統說話了,他伸手就要去抓祁霄的手,再次努力試圖開口:“啊,啊……呵……你……好,好……呵呵……”
祁霄眷戀的望著面前的人,看著男人『露』出痴痴的笑容,他伸手試圖去抓他的手,那雙眸中沒有往日的清冷凌厲,沒有陰冷殺意譏諷嘲笑……隻有如同孩童的純摯,清澈透明,仿佛還有著對他的關切……
沒有了任何掩飾……
所以,這才是你真正的心意,對嗎?
你想要我好好的,對嗎?
哪怕到了現在,你的本能,依然在關心我對嗎?
祁霄伸手緊緊握-住林子然的手,他的眼神忽然變的溫柔下來,我終於知道,你原是在乎我的了,你終於不再掩飾了,這就是我想要得到的……
可是為何,心髒上,像是在被千刀萬剐一般呢?
祁霄眼底神『色』溫柔中夾雜著悲哀絕望。
大約是因為,當我知道這一切的時候,就是失去你的時候吧……
祁霄緩緩籲出一口氣,眼睫顫了顫。
他卑微又小心翼翼的,握著男人的手,許久許久,用溫柔哄勸的聲音道:“師叔您睡了兩天了,餓了嗎?您等一下,我這就去給您做飯……”
他輕輕拍著男人的背,直到對方終於安靜下來,才快步離開。
祁霄去了一趟廚房,之前做的食物一直熱著在,因此很快就端了回來。
林子然躺在那裡,他累了。
真是沒想到,說個話居然這麼難!好氣哦。
這個身體真是不行了,自己都已經無法控制了,啥子破破爛爛的玩意兒。
祁霄很快回來,他沒有立刻上前,而是忐忑的詢問:“我喂您吃,好嗎?”
好不好還是你說了算,我現在又說不清楚話。
林子然木然。
祁霄小心翼翼的抱著他,眼底痛『色』浮現,握著勺子的手微微用力,男人順從的躺在他懷中,他終於不會再反抗了,也不會對他『露』出失望厭惡的神『色』了,也不會指責他刺-激他讓他殺了他了……
他什麼都不知道了。
祁霄用力閉上眼睛,再睜開,拿著勺子慢慢喂林子然吃飯。
林子然覺得吞咽都變的有些困難,一頓飯吃的很不順利,等吃完的時候,粥弄的唇邊下巴上都是,衣襟上也弄髒了。
祁霄連連道歉,又拿幹淨的衣服幫他換上。
換衣的過程中,看到男人身上的痕跡,斑駁青紫,都是自己留下的,昭示著自己的禽-獸行徑,這讓他的手都在發抖……
恨不得殺了自己。
他到底做了些什麼……
祁霄胸口悶痛不敢再看,他輕柔的讓林子然躺下,直到男人又昏睡過去,這才走出房門,抬頭看天,眼中是暗沉寂然之『色』。
他轉身,又去了地牢。
塗岐之已經被放了下來,但依然被關押著,他看到祁霄過來十分緊張。
祁霄面『色』冷凝,聲音低啞:“魂蠱,可有解除的辦法。”
塗岐之搖搖頭:“據我所知,魂蠱無法可解,隻能轉移,但是轉移的辦法,隻有幽池知道……”
祁霄聲音冰冷,陡然厲聲道:“胡說,那蘭君河是怎麼做到的?”
塗岐之怔了怔,“我,我也不清楚……”
祁霄看他一眼,直接轉身離開。
他再次來到幽池的住所。
無論如何,他都要找到轉移魂蠱的辦法!也許隻要現在轉移回來,蘭君河還有可能得救,一定還來得及,一定還來得及……
祁霄不斷的告訴自己,他要把魂蠱轉移回來。
也許這樣,蘭君河還能活下來。
祁霄沒日沒夜的尋找,還讓鳳濯的人一起找,恨不得將整個幽蘭境都掘地三尺!
………………
林子然睡著的時間多,醒著的時間少。
他每次醒來沒多久祁霄就會出現,祁霄會溫柔又小心的喂他吃飯,幫他擦洗身體,給他換衣服,看起來還算平靜正常,不再像上次那般絕望難過,這讓林子然又慢慢放下心來。
也許祁霄比他想象的堅強呢,他可以撐過來的!
眨眼就過了幾日。
這天祁霄再次守著林子然,看著他睡著,又一次來到幽池那裡。
這麼多天,所有人都出動了,可是卻一無所獲。
他找了所有能找的地方……
但是,都沒有……
慢慢的,希望變成了絕望,絕望變的越發沉寂。
祁霄恍恍惚惚之間,走在漆黑冷寂的石道上,然後,走到了當初發現男人的密室……
『潮』湿陰冷的石室,如今空『蕩』『蕩』的。
祁霄走了進去,閉上眼前,眼前浮現的,卻是當日男人出現在他面前的一幕。
那一天,他曾以為這是上天的恩賜。
因為這個人還活著。
他還沒有死。
當時他不明白自己心中到底是何情感,現在他終於明白過來,當時自己心中的是慶幸……他對蘭君河還活著的慶幸,大於了憎恨。
他是如此慶幸這人活著,而不是死在幽池手中,他這樣的高興,幽池是騙他的……蘭君河沒有死。
可是現在他明白了。
幽池並未騙他。
也明白了,幽池臨死時那個笑容的真正含義。
他說,他殺了他。
事實也是如此。
幽池死的時候,其實便帶走了蘭君河的命,他隻是給這場注定的死亡,一個短暫的寬限時期,給了自己一個虛無縹緲的希望……
那不是所謂的恩賜,隻是幽池的一個惡作劇。
他的歡喜,他的慶幸,都是一場笑話。
在他親手殺死幽池的時候,也把他最愛的人親手殺了。
現在的時間,不過是老天留給他,懺悔的時間……可是自己竟連這麼一點點最後的時間都沒有好好把握,他沒有好好照顧蘭君河,反而傷害了他,令他對自己失望難過……
祁霄慢慢的滑倒,坐在地上,背靠冰冷的牆壁,他仰頭閉上了眼睛。
眼眶有些酸澀。
抬手拂過自己的臉,好像有湿潤的痕跡。
幽池沒有留下轉移魂蠱的辦法,他不會給自己留下這樣的希望的,自己早就應當認清現實,卻還是抱著微末的奢望……
可是沒有的……
他沒有希望了,他的希望,被自己親手葬送了。
如果自己,沒有殺死幽池就好了。
什麼仇恨,什麼報復,都不重要了……
祁霄低低一笑,又像是在哭泣,嗓音詭異難聽……
他隻是,想要他活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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