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姨娘聽了心肝欲裂,哭著糾扯羅成章的袖子:“老爺!軒哥兒離不得我啊!都是我的錯,您怪我就好了,不要怪我的軒哥兒啊……”
羅成章閉了閉眼睛,讓婆子把喬姨娘拉開。
喬姨娘哭得更厲害,宜寧就冷笑道:“母親腹中胎兒生死未卜,姨娘再這般鬧騰,可是存心對主母不敬?”
喬姨娘愣愣地看著羅宜寧,羅宜寧則冷淡地看著她,輕聲道:“把她給我拉下去。”
羅成章什麼都沒有說,喬姨娘就這麼被拉了下去,要軒哥兒離開她真是戳到了她的痛處,哭聲到了院外都還能聽得到。
羅慎遠難得看到宜寧這麼決然,果然是真的憤怒了。
他繼續對羅成章說:“父親未必看不明白,總想著不過是女子,縱容一些也沒有什麼。但禍根就是這麼埋下的,喬姨娘平日用度都是比照母親來的,日後恐怕是不行了。家中無規矩不成方圓,父親可要想明白。”
羅成章被自己的兒子幾句話說得啞口無言。
他放縱喬姨娘,是因為疼愛她,更是不在乎女人之間的這些衝突。但是細細算來,明瀾的死何嘗不是有喬姨娘的原因,現在林海如的孩子不保,也因為他一時的放任!喬姨娘能如此,還不是因為他的寵愛。
“為父知道了。”羅成章有些疲憊,眼圈發紅。因為今日的打擊,他整個人都有些黯淡,沒有再說一句護著喬姨娘的話。
郎中從屋內出來,青渠隨後也跟著出來,羅慎遠走上前與他們商議。
忙到半夜,大房那邊賓客都歇下了,陳氏才聽到二房這邊出了事,帶著丫頭婆子過來了。林茂和顧夫人等人跟在她身後。陳氏雖然平時總和林海如吵,但同為母親,自然知道孩子的重要。聽聞是軒哥兒推了林海如,她也怒了。
她最看不慣的就是二弟寵著喬姨娘。那偏房姨娘就是再得寵又能怎麼樣?還能爬到正房頭上去?陳氏和顧夫人趕忙進了內室看林海如。而林茂則冷冷地看著羅成章。
他冷冷地道:“姑父,我卻不得不說一句。我林家家風淳樸,姑母在林家長大,從不懂得什麼勾心鬥角的事,但她的性子是最好的。如今到了你們家來,萬般忍受委屈也就罷了,你竟然任那小妾和庶子傷她?你要是不喜歡她,我姑母與你和離回林家,林家上上下下還是把她當姑奶奶養著。絕不在別人家被欺負!”
林茂也被羅成章惹惱了,語氣都凌厲了起來。
羅成章聽到屋內的匆忙和陳氏說話的聲音,半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他長嘆了一口氣。林茂雖然是小輩,卻也是林海如的娘家人,實在是他理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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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這時候,青渠匆忙從內室中走出來,臉上總算帶了一絲笑意,她跟宜寧說:“七小姐,給太太服了藥,現在總算是沒事了!太太的腹痛也輕了許多……”
宜寧連忙往房中去,林海如躺在大紅的海棠花綢面迎枕上,臉色發白。但看到宜寧進來之後,卻把頭轉向她。宜寧走到她床前半跪下握住她的手,輕聲跟她說:“母親,沒有事了。”
林海如聽了就笑,眼淚卻撲簌簌地往下流。她摸著自己的腹部,一手緊緊地握著宜寧的手。
這孩子……是因著宜寧才保下的。
日後孩子出生了,一定要教它好好地跟姐姐親近,永不能和姐姐離心。
房中的眾人也松了口氣,陳氏甚至難得溫言地對林海如說:“我看這孩子強壯,必得是個男孩。”
西次間裡,羅成章聽說孩子保住了也想進來看林海如,卻被門口的婆子攔住了。不緊不慢地說:“老爺,太太要休息,奴婢看您得明天再來,免得太太看到您再情緒激動了。”
林茂是男子,不得進內室,他隻在旁冷冷地看著羅成章,隨後轉過身不想理他。
一個敗類,他懶得看。
羅慎遠迎上了保定名醫蕭郎中,陪他跨出了門外。蕭郎中跟他說:“我給你母親開的藥,按一日兩次的煎服就行了。”
羅慎遠讓小廝給了蕭郎中出診的銀子:“這次怠慢郎中了,改日再請郎中喝酒。”
蕭郎中笑著擺手:“你是玄空大師親傳的弟子,不用客氣了。”
羅慎遠聽了也笑了笑,問蕭郎中:“跟在舍妹旁邊的丫頭青渠,您看如何?”
“師承高手,還需歷練。”蕭郎中說,“卻不知怎的在府上做丫頭?”
羅慎遠沒有再說,蕭郎中便也不多問。管事送他出了院子,羅慎遠走回來,看到侍從站在屋檐下,他淡淡地問道:“四少爺呢?”
“七小姐罰他在祠堂下跪,四少爺不願意跪,七小姐的婆子就按著他的肩逼他跪。您可要讓他過來?”
羅慎遠語氣沒有絲毫變化:“不必,讓他跪著吧。”
他走進了屋內,身姿如松,帶著一種和緩的從容……和冷酷。
第63章
林海如第二天被宜寧灌了好幾碗補湯,每日進補,養著養著氣色就漸漸好了過來。
羅成章整日來看林海如,林海如卻不想見他,他越發的焦急。
喬姨娘卻每日都聽到軒哥兒在哭,他在祠堂裡跪壞了膝蓋,疼得直喊娘親。喬姨娘為兒子痛心,這下才是真的吃不下睡不好,人很快就憔悴了下去。
喬姨娘去書房求見他的時候,是想把軒哥兒接回去。
羅成章卻冷硬地告訴她:“如今軒哥兒已經不歸你管,再怎麼樣都不關你的事。”
喬姨娘聽了悵然若失,回頭就大病了一場,羅宜憐衣不解帶地伺候了她好幾天。
羅慎遠聽說了隻是道:“六妹身邊是一個姓趙的婆子在伺候,那日是她請了個小丫頭去花廳,打一頓趕出府去吧。”
說完蘸了墨繼續寫字。
管事應喏下去了,第二天趙氏就從羅宜憐房裡被拉走了,哭嚎聲一直沒有停過。
趙氏是喬姨娘的心腹,喬姨娘的很多事都是她在幫著做。
羅宜憐筆直地站在門口,看到有人把趙氏拉走了。趙氏哀求的目光一直看著她,但是她能做什麼,她隻是把頭別到一邊不看,待趙氏被拖走之後,屋中的丫頭再看羅宜憐的眼神就怪怪的。
一個連自己下人都護不住的主子,能有什麼用?
喬姨娘病中聽說趙氏被打得半死拖出去了,坐起來喘著氣說:“我還沒死……他羅慎遠當我是死了嗎?”
羅宜憐捧著她細瘦如柴的手說:“母親,您不能再病下去了啊……”
喬姨娘第二天就堅強地起床了,給林海如請安,在門外跪了一整天。
宜寧走過正房的時候看到喬姨娘乖順地跪著,想到也許就是那十多年前,她也是這樣跪著求明瀾讓她進門。唯一不同的是她不再是那個纖弱動人的少女了,也再沒有一個顧明瀾給她欺負了。
宜寧徑直走進正房,看都不再看她。
林海如不見她,喬姨娘卻依舊來跪著,在門外聲淚俱下:“是妾身沒管好軒哥兒,害了太太!求太太責罰於我……太太莫要寬恕我啊!”
羅成章第三天碰到了喬姨娘,他站在庑廊下聽到了她的哭訴,但是他並沒有走過去。
宜寧這才輕輕地對身邊的雪枝說:“讓婆子扶她進去吧。”
這天見了林海如,喬姨娘回到房裡,屋中的丫頭終於不再冷眼看著她了,她說什麼也有人去做了。
喬姨娘坐在臨窗大炕上氣得說不出話來。羅宜寧……她在羅家這麼多年,就會顧明瀾都沒有這麼欺負過她,這羅宜寧可是顧明瀾生來討她的債的?
她再怎麼氣,卻也知道大勢已去。望著屋中一如往昔的陳設,她身上穿著的有些空蕩蕩的褙子,眼中流露出一些蒼涼。
宜寧卻每日變著法地逗林海如開心,林海如紅光滿面,身子也略豐腴了一些。
新進門的大嫂是個溫婉女子,進門第二天就帶了許多禮品來看嬸娘,還特地讓跟著自己的乳母留了個養身子的方子。往後大嫂更是時常來探望,看得出是個心善的人。
大嫂三日回門之後再來,帶回了一個年輕俊俏的後生,說是自己的內弟。結果羅宜秀一看到人家就走不動道,把顧景明拋到了腦後,專心地跟大嫂的內弟對眼去了。
宜寧看了就直感嘆這簡直是食色性也,羅宜秀小姑娘果然真的看臉識人。
不過羅宜秀私下卻跟她說:“……看得出你那表哥其實性子冷淡。他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他!何況那日之後,你表哥雖然什麼都沒說,卻就親自找了那小丫頭逼問出了背後主使之人,無意傳給二叔知道了,把羅宜憐叫去罵得她臉色慘白。這便罷了,你舅母估計不會放過羅宜憐,我看羅宜憐這下如何收場……”
宜寧好奇問她:“大伯母告訴你這些的?”
羅宜秀洋洋得意地道:“自然是我娘,她讓我莫要再想著顧景明了。”
陳氏並不愚蠢,她能看得出顧夫人的意思。
顧夫人在府中這麼多天,都沒有正式地與她見上一面,分明就沒有想過和羅家有任何牽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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