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在薛進面前說“你失去的不過是一雙眼,老爹失去的是英明啊”,薛進會作何反應,肯定恨不得殺了她全家。
既然如此,也隻能死守到底了。
三日之期轉瞬即逝。
楚熹信守承諾,派人將答復送到白崗莊。
薛進展信,上面隻有兩字。
不降。
這答復氣壞了廖三和司其。
尤其是廖三:“真是給臉不要臉!薛帥都把話說到那個份上了!她竟還冥頑不靈!我看她就是不見棺材不落淚,見到棺材還得進去躺一躺!”
旁的將領倒沒有太大反應,安陽執意不降,那舉兵攻城就是了。
薛進盯著手中的信,須臾,冷笑了一聲:“廖將軍,你可知什麼是做賊心虛。”
廖三不解。
薛進輕搖手中的信紙,眼角湧起一絲血意:“這便是。”
楚熹說的沒錯,薛進這個人是太他娘的精了。
在看到那兩個字的瞬間,他是意外的,因太過意外,大腦憑借本能推測起安陽寧戰不降的緣由,繼而聯想到沂江刺殺一事,與此同時,謝燕平嘶啞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不然,你為何恨我。”
他在輝瑜十二州吃過最大的虧,就是沂江上的那場刺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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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臨兵敗,謝燕平一心求死,便替楚家攬下了這樁禍事,又或者說,替楚熹攬下了這樁禍事。
崔無道:“薛帥,沙石已秘密運至密林,一應攻城器械也已齊備,今夜便可動作。”
“今夜醜時。”薛進將那封信丟進炭盆中,面無表情的看著它燃燒殆盡:“攻城。”
攻城之計早已商議妥當,薛進一聲令下,眾將領便紛紛起身告退,去向手下兵士布置,唯有司其留在了廳中:“主子……”
薛進抬眸,語氣平和,與素日無異:“還有事?”
司其移開視線,不敢去看那布滿血絲的雙眼:“主子不是說安陽城守備嚴密,形勢不明朗,這般攻城……會不會太過草率。”
司其是想給薛進一個臺階下。
可薛進卻對他說:“你命人去合臨,將謝燕平押解過來,我有事要當面問他。”
司其一怔,心中隱隱有了一些猜想,又是虎軀一震。
入夜,醜時。
瞭望臺上的城衛倚著木板昏昏欲睡,忽聽到一點響動,驟然睜開雙眼,二話不說敲響銅鑼,鑼聲接連響起,驚動了整座安陽城,箭樓當中的城衛急忙奔出,在濃濃夜幕中望見一片流動的黑影,高聲大呼:“薛軍夜襲!薛軍夜襲!快稟報城主!”
城下大軍到了跟前方才亮起火光,剎那之間,箭火如流星一般襲來,目標皆是城牆上的投石車。
一方身經百戰,一方未出茅廬,兩軍交陣,後者如何能與前者匹敵。
城衛們雖準備充分,但事到臨頭仍免不得慌亂無措,楚熹趕來時投石車被燒了大半,而薛軍的陶罐彈已在轒輼車護送下到了河畔。
“少城主!這該如何是好!”
“你慌什麼,那架投石車不是還能用嗎,給我瞄準轒輼車。”
“是!”
楚熹的陶罐彈威力巨大,輕易炸毀了薛軍的轒輼車,那轒輼車裝著不少火藥,一聲驚天巨響,炸開了河畔,水花飛濺,足有十幾米高,淋了楚熹一臉。
控制投石車的城衛見狀不禁一喜,立即填彈反擊。
楚熹抹了一把臉上的水,貓著腰跑向另一處:“快快快,趁著火還沒燒起來,給我炸。”
城衛們看到楚熹,頓時安心,投石車不能用,他們便點了陶罐彈直接丟到城外,城牆上有滑輪,陶罐彈供應極快,如雷鳴般的轟隆片刻不停,任憑薛軍三頭六臂,一時也打不上來。
楚熹剛松一口氣,見仇陽朝她跑來:“你怎麼在這,你不應該在西城門嗎?”
仇陽眉頭緊皺:“東北角那邊築起大堙,薛軍的木幔雲梯上了城牆。”
楚熹沒有高估自己,但她低估了薛軍。
半個時辰而已,薛軍便借著雲梯攻上了城樓。
仇陽也沒想到薛軍能這麼快攻上來,他拉開箭弩,“咻”的一聲響,一名身著赤色甲胄的小將倒地而亡:“少城主,這裡交給我,你去躲一躲。”
楚熹望著滿地的屍首,強打起精神問:“能撐一刻鍾嗎?”
“能。”
“好!”
楚熹轉身跑下城樓,迎面遇上匆匆趕到的老爹。
老爹一副欲哭不哭的模樣:“三兒!咱是不是守不住了!”
楚熹忙裡抽闲寬慰老爹:“能守住,大姑娘上花轎,缺乏經驗而已。”
話音剛落,一具渾身浴血的屍首從石級上滾落下來,停在老爹腳邊。
老爹手裡不少人命,可都是他殺別人,從未被人殺上門過,看著那屍首,突然泄了氣:“不然算了,兩軍交戰越久,傷亡越多,積怨也就越深,敵軍這般兇煞,若此刻不降,隻怕他日會屠城。”
“降呢?”
“楚家滿門自缢,可保城中百姓。”
東丘梁家,合臨謝家,但凡有在外逃亡的,為以絕後患,都免不得一場殺戮。
老爹喪的不想活了,人之想死,其心也善。
“老爹。”
“嗯……”
“你回頭。”
老爹轉過身,隻見遠處奔來烏壓壓的一群百姓,各個肩扛手提著裝滿水的木桶。
打仗的事他們不懂,他們隻知道,替他們守城牆的投石車快要被火燒光了。
作者有話說:
這算是過度章,邏輯可能沒那麼嚴謹,寶寶們多多包涵!(我胃難受的厲害,這章寫了十六個小時才寫完嗚嗚嗚嗚太慘了
第51章
薛軍兵分六路,主攻東北角,安陽城衛調遣不及時,以至上百兵士攀著雲梯殺上城牆。
這種時候,老爹都怕了,楚熹又怎會不怕呢。
可她不能慌,倘若她一慌,城衛便再無應敵之勇。
楚熹看著那群四處打水滅火的百姓,忽然有了主意,薛軍放火燒她的投石車,難道她就不能放火燒薛軍的雲梯嗎。
“你們幾個!去取幾桶火油來!還有潛火隊的唧筒!盡快!”
“是!”
城衛們騎上馬,奔騰而去,沒一會便取來火油和唧筒,那唧筒為長竹所制,下方開孔,內裹棉絮,原理類似於抽拉水槍。
楚熹將唧筒塞進火油桶裡,握住木杆猛地向上一拉,城衛明白她的用意,紛紛效仿,眾人扛著裝滿火油的唧筒衝上箭樓,擠開弓箭手,對準下面的薛軍兵士。
楚熹喚道:“仇陽!閃開!”
仇陽沒有抬頭,帶著百名竭力抵抗的城衛退守到石級處。
沒了他們的阻攔,薛軍兵士攀的更快,一個接著一個的衝上城樓。
“放!”
十幾道火油直奔薛軍兵士,兵士欲提刀格擋,可火油這東西如何能擋得住,立時呲了他們一身,冬日裡都穿著棉衣,火油觸碰到棉衣,瞬間將棉衣浸透。
兵士嗅到刺鼻的氣味,驚大雙目,怒喊道:“是火油!”
楚熹不會拉弓射箭,可玩水槍她會啊,轉頭又抽了一大桶,對著那些兵士就是一通呲。
“少城主!低頭!”
楚熹猛地蹲下身,一支長箭從她頭頂穿過。
他娘的,再晚一秒就死翹翹了。
楚熹抱著唧筒,開口下令:“給我燒!”
“是!”
滿地火油,遇火即燃,烈焰飛騰,匯成一片火海,眨眼間便將薛軍兵士吞沒其中。
楚熹看著最後兩桶火油,對旁邊幾個弓箭手道:“拿上!去燒了那兩架雲梯!”
弓箭手領命,搬起油桶便衝出了箭樓。
雲梯上的兵士眼看著就要登頂,忽覺一股水淋在頭頂,這股水順著雲梯延綿不絕的向下流淌,手心有些滑膩,楞了一瞬,大喊道:“不好!快撤!”
眾兵士剛退到一半,雲梯頂端就起了火。
我的媽啊!摔死總比燒死好!
兵士們不約而同地松了手,噼裡啪啦的掉進護城河裡。
廖三遠遠看到這情形,氣得大罵:“日恁個爹的!白費這麼大力氣!快去稟報薛帥!”
雲梯一燒,薛軍再想打上來就難了,而投石車的火被百姓熄滅,勉強還可以用,楚熹忙跑去組織城衛反擊。
炮火連天,硝煙彌漫,薛軍的弩箭也像不要錢似的往城牆上傾瀉而來。
楚熹不敢露頭,幾乎是在地上爬:“先打攻城車!別的不要管!”
“是!”城衛高聲應道,動作麻利的裝彈,他一邊轉動絞盤一邊對楚熹道:“少城主!這裡危險!你先下去吧!”
話音未落,一支箭射在了他的肩膀上,他悶哼一聲,當即換另一隻手去握住絞盤,咬緊牙根又轉動了兩圈方才放開手,陶罐彈騰空飛起,落在攻城車旁,攻城車被炸的整個翻了過去。
操作投石機的這些城衛都經過一段時間的訓練,他受傷了,沒人能頂上去,若不頂上去,這架投石機就成了擺設。
太多的疏漏,都在敵軍的攻勢下暴露無遺。
城外戰陣如雲,萬千軍卒,城內是火山血海,亂作一團。
這麼被動下去可不行。
楚熹躲在垛牆後,貓著腰一路往回跑,東北角攻勢不斷,仇陽帶著一隊人馬死守此處,倒是沒讓敵軍的雲梯再送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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