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前,太後崩逝,丞相遭貶。
朝中一團亂麻,江至峤整日忙於政務。而我在調查一起貪墨案,好幾月,我們都沒怎麼見面。
再次見江至峤,是他在御花園的涼亭中,與盧見薇一同作畫。
如同他教我練字時一樣,共執一筆,親密非常。
隻是,盧氏嫡女博學多才,不會像我,一手醜字。
忽然,刮起一陣風,一張宣紙飄到了我的腳下。
江至峤這才看見我,笑容淡了幾分:
「景大人,正好,你順手撿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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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見薇看著我,笑得溫婉大氣:
「我聽說過你,皇城司的景大人。阿峤說,你是個很有本事的女子。」
我這才知道,傳言中皇帝要迎娶盧氏女,所言非虛。
江至峤,真的要另娶他人了。
我顧不上傷心,向他稟報了這次貪墨案的調查結果。
種種證據都指向盧見薇的胞弟,盧弘文。
我猜想,背後定與盧家脫不開幹系。
江至峤卻說,世家大族盤根錯節,不可輕舉妄動。
對盧家和盧弘文沒有任何處置。
盧弘文還在下朝後攔住我的去路,衝我挑釁:
「景大人,不要以為你與陛下有些私情,就能動我盧家。我長姐即將入主鳳儀宮,你若識相,或許還能留你伺候;若你執意要與我盧家作對……」
他頓了頓,打量我的眼神猥瑣下流:「我讓長姐尋個錯處將你罰入教坊司,到時候,你在小爺身下婉轉承歡時,可不要哭著求饒……」
我的拳頭一寸寸握緊。
盧弘文怕是不知道,初到京城時我為幫江至峤出氣,偷偷給太後胭脂裡加過辣椒、彈石子絆了丞相一跟頭,還在萬壽夜宴時,給那些經常與江至峤作對的大臣酒裡下了瀉藥。
可江至峤總是教育我不要衝動,要修身養性,以德服人。
我便逐漸收起了暴戾的本性。
但這次,面對肆意搜刮民脂民膏、還對我大放厥詞的盧弘文,我終是沒忍住,出手給了他兩拳頭,又是一記過肩摔。
後來,也不知怎麼越傳越離譜,成了我在朝堂公然毆打小盧大人。
令我本就不好的名聲,雪上加霜。
那幾日,彈劾我的折子多到江至峤的桌案都放不下。
我照例去匯報公文,御書房門口,卻聽見江至峤說:
「景頤雖是個功臣,可這次打人著實不對,孤有些不知該如何處置她。」
「是功臣沒錯,就怕她居功自傲。」盧見薇緩緩說道,「她不知道弘文秉性純良,此次是遭奸人陷害,氣憤打人情有可原。可隨意毆打朝臣,這膽量絕非一般臣子敢有。聽聞她從前戰無不勝,在軍中威望頗高。陛下,您可一定要多留意她呀。」
江至峤的聲音冷酷無情:
「無妨,她一個女子定是翻不起什麼風浪,孤已決意裁撤皇城司。」
「陛下正好可借此,看她肯不肯安分。」
……
我愣愣地在皇城司坐了許久。
久到太陽落山,獨留我一人被無邊的黑夜包圍,都沒回神。
我好想也揍江至峤一頓。
可我知道,盧弘文說得有道理,上位者輕飄飄的一句話,於下位者就是萬劫不復的深淵。
那個弱小無助的江至峤早就S了,S在了被我救下的那個雨夜。
現在的江至峤是萬人之上的君王。
我不如盧見薇,背後有強大的家世作保,我的身後空無一人,隻有我自己的一條爛命。
隔天,江至峤親自來了皇城司。
他說皇城司辦事不力,冤枉忠臣,責罰所有官吏一人三十板。而後,取締皇城司。
但念在我是被蒙蔽的不知情,不僅開恩免去責罰,還再許我再另挑個官職。
我望著江至峤,明黃的龍袍晃得我眼酸。
我知道,這是試探,我不能選。
可我也不想順從,從此當隻籠中雀。
猶豫之際,外邊傳來板子敲擊皮肉的悶響,夾雜著隱忍的痛呼。
三十板子,開始打了。
皇城司上下八十五人,皆是由我精挑細選,有一些,還是從前陪我討伐北戎的舊部。
我實在不忍,當即跪在江至峤的腳邊:
「我不選了,陛下免了他們的板子吧。」
盧見薇輕抿一口茶,笑看向江至峤,話中卻別有深意:「看來,景大人還是想做皇城司的指揮使呢。」
我立即否認:「不,我不想。」
「不做官了也好。」江至峤好像松了一口氣,「妃位和指揮使同是正三品,不如……」
我急急接下他未說完的話:「不如放草民出宮。草民身有重孝,不堪為妃。陛下若還念昔日情分,便成全草民的一片孝心吧。」
聽我以草民自稱,江至峤的神情變了又變。
也許在他眼裡,我這還是欲擒故縱的手段。
因為他知道,我對他有情,怎會舍得離開。
但他不知道,比起情,我更想惜命。
7
今年秋雨豐沛,下了一夜還未停歇。
我迷迷糊糊地半撐在講桌上,耳邊是女孩們朗朗的讀書聲。
顧清儀宿醉未醒,茹娘大字不識,金柔兒隻擅長管家理賬,夫子的活兒便落在了我的頭上。
顧夫子規定每日要晨讀三遍《氓》,剛讀到「女之耽兮,不可說也」,門外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響。
不等我反應過來,一道熟悉無比的身影朝我奔來。
不顧滿屋人的目瞪口呆,江至峤撲在桌前,身上帶著秋雨的涼意,用力將我抱在懷裡。
點點湿潤落在我的頸邊,分不清是雨滴還是眼淚。
我聽見他的聲音哽咽,如同五年前我重傷時,將我緊緊抱住許下承諾一樣:
「阿景,想要什麼我都給你,和我回去吧。」
8
茹娘第一個衝上來,推開江至峤:
「你個登徒子說什麼呢?離我妹子遠點!」
隻有金柔兒一看便知曉了他的身份,整個人都在發抖,但還是強撐著和茹娘一起擋在我身前:
「阿、阿景現在和你沒有關系了,這是我家,請你離開!」
茹娘一聽,表情更為嫌惡:
「你不會就是阿景之前那個相公吧?既有其他女人了,如今還來裝什麼深情?」
江至峤一愣:「事情不是這樣的……」
茹娘不由分說朝他狠啐一口:「呸!渣子!」
這一舉動將金柔兒嚇得語無倫次:
「別這樣,別這樣,咱們就事論事啊……」
這一鬧,我殘存的酒意瞬間消散,恢復了清明。
我怕江至峤遷怒不知情者,連忙拽住他的衣袖往外走,到回廊的盡頭站定:
「你來找我要說什麼?」
江至峤急忙反握住我的手:
「阿景,是我錯了,我不該疑心你,不該試探你……你別生我氣了,跟我回去好嗎?」
他的眉眼間的確飽含深情,可我隻覺可笑至極。
說要娶我為妻的是他,沒有信守諾言的是他;猜疑試探我的是他,現在說錯了的竟然還是他。
我淡淡抽出手:
「陛下不必同我一個草民道歉,您的話便是聖旨,怎會有錯。」
「阿景,你別這樣同我說話……我是心悅你的,隻是一時糊塗……」
「陛下說笑了,您心悅的該是皇後娘娘。」
「阿景!」
江至峤急切地看著我,平時靜如湖水的雙眸,此刻紅得嚇人:
「我一路走來有多艱辛你是知道的,我太害怕了,我不想有一天再變回那個被人隨意拿捏的傀儡,不想再那麼軟弱無能……所以才會錯信他人,草木皆兵……阿景,我真知錯了……」
我這才看清江至峤的身上是湿的,衣擺還有濺起的泥點。許是來時太急,摔了一跤。
這有些狼狽的樣子,一如我記憶中,七年前那個絕望無助的少年。
「我命人重新調查了盧家,什麼世家大族,分明是一群可惡的蠹蟲。」
「盧見薇也不過是一個他們培植的工具,還讓我防你,可她明明才是那個別有用心之人……」
那又如何,她始終是他的結發妻。
我垂下視線:「陛下何故要與草民說這些?」
「阿景!求你,求你不要對我這麼冷漠。你從前都是喚我『阿峤』,你忘了嗎?」
我微怔。
阿峤,
好熟悉的稱呼。
從前,滿宮上下,隻有我這樣喚他。
可那次在御花園撞見他與盧見薇一起作畫,盧見薇也喚他『阿峤』。
阿峤,早已不是我的專屬稱謂。
他,也不再是我愛的那個江至峤了。
我輕輕嘆口氣,重新對上他的視線:
「江至峤,不論你相信與否,涿州救你是我一時意氣,選擇留在你身邊的原因也很簡單。」
「我承認,有幾分見色起意。可更多的是,你那時的樣子,讓我想起了我小時候。」
「我六歲剛被師父撿回棲山的時候,師兄師姐都看不起我這個小叫花子,從不帶我一起練功,還以欺負我為樂。」
「於是,我沒日沒夜地拼命練武,終於有一天,整個棲山都沒人再是我的對手。」
「可能是我淋過雨,便想為你撐傘。更何況,你身處的地方是兇險萬分的朝堂旋渦,一步踏錯萬劫不復。」
「我想,哪怕你有一天不是皇帝了,闖宮也好、劫獄也罷,我能飛檐走壁,總能為你爭得一線生機。」
不知不覺,雨停了。
天光放晴,徹底驅散了陰霾。
我看到江至峤偏過頭去,拭了拭眼角。
「知道你要娶盧見薇那天, 我很想衝上去給你一拳, 質問你這是為什麼。」
「但很快, 我自己想通了。你是皇帝,娶她是金玉良緣,娶我才是不配。」
「如果你與盧見薇真心相愛,我就是一輩子待在皇城司, 或是去守著北戎邊境,都是可以的。」
「甚至我還想過, 若你還愛我, 想讓我留在身邊,那我做個嫔妃也不是不行。那樣,還省了為政事勞心勞力。」
「我想了很多, 但從沒想過原來在你心中, 從未將我當過勢均力敵的伙伴,我隻是一個翻不起風浪的女人。」
我深深呼出一口氣:
「江至峤,你不愛我了, 我能理解。但我接受不了,你是如此看輕我。」
見我態度堅決, 江至峤蒼白了臉,拉住我的手腕, 語氣哀求:
「阿景……對不起, 你再給我些時間, 等我收拾了盧氏一族, 我定會鳳裝霞披,娶你為妻……」
我平靜地一點點掰開他的手指:
「承諾說了不兌現,便再也不可信了。」
「女學堂很好, 柔兒姑娘、顧夫子、茹娘都待我很好。我現在隻想過平凡普通的日子, 求陛下,高抬貴手。」
最後, 我拱手作揖道:
「陛下如果真覺得對我有愧,不如放開科舉, 給天下一些有真才實學的女子一些機會。」
「您應該看看的,女子並非翻不起風浪,隻是被困於院牆太久了。」
9
除夕那天,終於迎來了京城的第一場大雪。
金柔兒定了酒樓雅間,我們四人舉杯對飲。
明年確實有個可喜可賀的大事,秋試開放了部分官署, 招收女官。
盡管招收的人數很少,盡管隻是些管理瑣事的清闲衙門, 但我們都相信, 這是個好的開始。
樓下, 樂師唱著纏綿婉約的小曲兒:
「心心復心心, 結愛務在深。一度欲離別,千回結衣襟……」
聽著耳熟。
好像是江至峤曾誊寫過的一首情詩。
我搖搖頭:「這曲不好, 不應景。」
金柔兒會意, 打開窗, 朝著舞臺拋下一貫銅錢:
「勞煩換一首磅礴大氣的!」
很快,一首《廣陵散》重新響起。
我滿意地笑笑。
金柔兒再次舉杯:「願我們的學堂能收到更多女學生!」
茹娘:「願大家天天開心,身體健康!」
顧清儀:「願每個人都得償所願, 願我能考上女官。」
我為自己斟上滿滿一杯酒,想了想道:
「願我們年年今日,來歲昭昭。」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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