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捂著臉不可置信:「你……你……」
「玉晚姑娘,有些話我原是不想說的,但如今不說,怕是不成了。
「據我所知,你的確是宿州知縣的女兒,但聽說當初流落勾欄時,有故人曾拿了銀票來贖你,你卻不曾離開,反倒立了個貞潔剛烈的名頭出來,這是為何?」
玉晚偏過頭,眸光瑟縮。
「當然,個人有個人的選擇,但你當初若是真的想S,吞藥跳樓哪個不成?又為何非要翻窗逃去護城河?」
玉晚咬唇,還是不說話。
她大抵是沒想到,我來之前竟已經將她的往事打聽得如此清楚。
我當然打聽過。
我不僅知道她從前的諸般往事,甚至連名字,都派人去查問過那老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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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媽媽說,玉晚從前並不叫玉晚,而是欲晚,是春風樓的畫師給她取的花名兒。
隻因攀上了謝景和,曉得他有個未婚妻名字裡帶玉,便演了出狸貓換太子。
「姑娘,莫要仗著自己有幾分謀劃,便把旁人當傻瓜,有些湊巧湊得多了,便成了刻意。」
我笑了笑,接過春桃遞過來的帕子,擦了擦手,遞給她。
「名字也改了吧,無端給自己添了個玉,也要看自己配不配得起不是?」
玉晚這才惶恐垂首,手中的帕子幾乎被絞碎。
小聲應道:「是……」
秋風驟起,樓上原本半開的窗戶被徹底吹開。
隻餘一片寂寥。
這戲,到底是唱完了。
4
回到家中時,滿堂賓客都已經散盡。
春桃素來是個嘴碎的,立馬便去跟母親告了狀。
母親聽聞謝景和在春風樓扮戲子哄那姑娘高興,氣得頭風發作,府醫匆匆趕來,整個院子雞飛狗跳。
待到安頓好一切,父親當著我的面,怒斥了謝景和一炷香的時間。才猶猶豫豫地問我,是否想好了真的要退婚。
這事兒原也不難辦,反正是謝景和的過錯,即便我要退婚也是合情合理的。
但這世道,待女子到底苛刻些,我若是退了婚,將來親事上便要艱難些。
京中適齡的公子小姐很多,大多十來歲時便開始相看,到我這般年紀時,更是早就已經定好了姻親。
如今再想要去尋一個合適的郎婿,實在是不易。
但謝景和既變了心,我也不願再去吞這碗夾生的飯,除了退婚,別無他法。
父親沒多說什麼,當即便提筆寫了退婚書送去謝家。
待到謝家的人將我的庚帖歸還,這親便也就退成了。
可第二日,等來的不是庚帖,而是謝景和他爹娘。
他爹一進門便拍了桌子,怒斥謝景和不忠不義,不仁不孝,實不配為夫,亦不配做人。
他娘更是拉著我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淚:「好孩子,我家那小子鬼迷心竅,做出這起子腌臜事兒叫你難堪,這原是我們謝家的不對。
「但我昨個兒仔細問過那小兔崽子了,確實是那娼妓狐媚勾引,景和之所以看上她,也不過是因為她那性情有幾分像……」
我母親眼睛一橫:「夫人真是糊塗了,我家玉筠正經閨閣小姐出身,哪裡就能和那娼妓論個什麼像不像了?」
謝母一愣,旋即開始打圓場:「對對對,原是我糊塗了。不過這不也說明,景和自始至終喜歡的,都是玉筠嗎?」
一番話說完,她微微側目,小心地看著我的神色。
我揉揉眉心,突然有些累。
「伯母,您口口聲聲說是那姑娘狐媚勾引,但情愛這種事兒,一個巴掌拍不響,欲晚或許有錯,但謝景和未必就能摘幹淨的。
「再者,您說謝景和是因為我才喜歡上欲晚的,這實在是有些可笑。
「且不說我還活生生地站在這兒,便是我S了,他就能打著我的名號去尋花問柳了?這究竟是愛我,還是恨我?」
欲晚行事膚淺,謝景和未必不曉得其中的原委。
隻不過在溫香軟玉裡,他情願做個蒙著眼睛的瞎子。
他哪裡無辜?
我字字誅心,一番話說得她啞口無言。
好半晌,才訕訕道:「這的確是景和的錯,但若是真退了婚,玉筠的婚事也……」
她話說得直白。
父親和母親對視一眼,才終於明白過來。
這謝家人今日上門來,哪裡是來道歉的,分明是來威脅的。
話裡話外便是,我若是不嫁給謝景和,將來也不會有什麼好人家願意娶我,還不如忍下委屈,雙方都皆大歡喜。
父親氣得昏了頭,什麼斯文體面也顧不得了,揚手便扔了隻茶盞。
「滾滾滾,都給我滾出去!」
謝家人也不裝了:「大人何必如此氣惱?原本嫁女不就是潑盆水的事兒?男人外頭有個一二三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兒,玉筠若是不容,大不了打發了就是。
「可姑娘家不同,若是退了婚……
「還有誰會願意要她?」
「若孤說,孤願意呢?」
珠簾被風吹起,一人背著光走了進來。
待到站定,我才看清楚那張雅安清俊的臉。
不是太子李懷砚,又是誰?
5
謝家人再無恥,見到李懷砚也都老實了。
恭恭敬敬地致了歉,便走了。
待到收拾好堂中的一切,又安撫好父親的情緒,我才對李懷砚致了謝。
回廊下,我盈盈一拜:「多謝殿下方才假言維護。」
「不是假的。」
「什麼?」
我茫然抬頭,正好對上那雙墨黑的眼。
他方才在祠堂給祖父上過一炷香,衣袖間帶著依稀的香火氣,映著白皙清俊的臉,倒是像尊玉面菩薩。
「昨日你生辰,孤也曾送過一份賀禮。」
我與太子非親非故的,他給我送什麼生辰禮?
但轉念一想,祖父從前做過太子太傅,大抵是因為這個緣故罷。
昨日府中事多,禮我雖還未曾來得及查看,但情還是得承的。
於是,我揚起一個笑:「臣女生辰原不是什麼大事,有勞太子掛心了。」
「陳小姐可還喜歡?」
我心中一緊,搪塞道:「宮中的東西自然是好的,臣女喜不自勝。」
李懷砚聞言轉過身,古怪地笑了:「孤就知道你會喜歡,畢竟南珠再好再不易得,也比不上東珠尊貴,不是嗎?」
我腦中一炸。
怎麼也沒想到,太子送來的賀禮,竟然是東珠。
東珠華貴,向來用於帝後裝飾,太子為皇後獨子,本就是天之驕子,原也用得。
可他將東珠送給我做賀禮,這豈不是將我,將整個陳氏一族架在火上烤?
我慌了神,忙告罪:「殿下恕罪,昨日府中事多,臣女其實並不曉得殿下送的是什麼。
「旁的也就罷了,隻是這東珠……還請殿下收回。」
我低著頭,看不清他的神情,隻瞧見地上的光影躍動。
下一瞬,繁復的雲紋出現在眼前。
「陳小姐還不明白孤的心意嗎?」
我心中惶恐更甚。
明白也好,不明白也罷。
此刻我隻能裝傻。
「臣女愚鈍。」
「你不願意?」李懷砚皺眉,「是因為謝景和?還是因為旁的什麼?」
我避而不談:「自古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臣女自當是如此。」
李懷砚定定地看了我兩眼,嘆氣:「罷了,孤不逼你。
「隻是你要曉得,整日裡混跡勾欄瓦舍的男人,不是什麼好東西。」
說這話時,他咬牙切齒,頗有幾分惱意。
卻全然忘記自己眼角未曾消除的淤青。
那時從前他去春風樓翻欲晚的花牌時,被謝景和打的。
一時之間,氣氛有些尷尬。
李懷砚輕咳兩聲:「我……我自是不同的。」
我點頭稱「是」。
李懷砚走後,父親將我叫到了書房。
我與他交談時,他並未避著人,父親自然是曉得的。
瑩瑩燭火下,父親擰緊的眉像是一條溝壑。
「筠兒,你該曉得,太子並非良配。」
我當然曉得。
太子李懷砚中宮嫡出,天縱英才,又生得一副玉面郎君的好模樣,屬實是個極出挑的人物。
可卻並非我夫君的人選。
颍川陳氏,聽著名頭大,底蘊足,可祖父剛直不阿,不願同流合汙。父親又做了御史臺言官,唇舌之上早已結下不少仇怨。
再者如今族中男丁頹靡,莫說是舉人,連中秀才的也沒幾個,科舉一路上算是短了指望。
這樣的家族,一無權勢,二無財富,空有一個書香世家的名頭,是成不了太子的助力的。
且不說李懷砚的話是真是假,就算他說的是真的,日後若是反悔退婚,他自是不會有半分影響。
而我一個接連退婚兩次的姑娘,必會在眾人唇舌之上被推上風口浪尖。
於情於理,李懷砚都不是良配。
「女兒曉得輕重。」
父親這才點頭。
經此一事,母親待我的婚事慎重了許多,生怕被蒙蔽,同謝家那樣表裡不一的人戶接親。
可挑來挑去也沒個合適的,轉眼便拖到了冬至。
皇後在宮中設了節令宴,邀京中各位貴女公子入宮同樂。
母親本是不願讓我去的。
不為旁的,隻因那些貴女裡有那麼幾個同我不對付的,少不得會在宴會上譏諷我退婚之事。
但我覺著,若是為這起子小事兒閉門不出,才是真的丟人,便還是去了。
席間,那些貴女並未嘲諷我退婚之事,反倒是拉著我唾罵了欲晚和謝景和許久。
女子立世不易,她們倒是能與我感同身受。
我心中寬慰不少。
怎料,還是有人拱了火。
「說來,倒也怪不得那謝家小哥兒,誰能想到陳家姑娘竟須臾間便攀上了太子,這樣的本事,便是那花魁娘子,也是比不了的。」
說這話的是張家姑娘,是國公府的千金。
她與我倒是並無交集,可貴女圈子裡誰都曉得她欽慕太子。
如今被我橫插一腳,自然是心有不忿的。
隻是,她是從何知曉的呢?
我轉過頭,瞧見站在她身側的謝家表姑娘,心中便有了數。
「張小姐說話要慎重,我的聲名自是沒什麼打緊的,可若是玷汙了太子的名聲,那便不好了。」
張婉清瞪著我:「我哪有玷汙太子的聲名?
「你口口聲聲說我比青樓花魁本事還大,又口口聲聲說我攀扯太子,這不是髒汙是什麼?」
「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哦」了一聲:「那張小姐不是這個意思的話,就說明方才所言,也不能盡然全信了。」
張婉清惱怒:「你!」
我微微一笑,見了個禮,便轉身走了。
節令宴還未曾結束,我不好先行出宮,便隻得帶著春桃在園子裡闲逛。
誰知剛走了沒兩步。
便與謝景和狹路相逢。
6
月餘未見,他清瘦不少,遠不復從前的意氣風發之態。
梅林小路錯綜復雜,我不願搭理他,別過身子要走。
他卻衝了上來:「阿筠,你如今便是連見都不願再見我了嗎?」
我有些發笑:「謝小將軍如今佳人在懷,說這些話,豈不可笑?」
聽聞他已然為欲晚贖身,可謝家不願接納,便不清不楚地養在了外頭。
美人在懷,志得意滿,應當是值得高興的事。
又怎麼會失落至此?
我當然不會自作多情地以為是因為我。
謝景和一滯,眼中多了幾分哀絕之色。
「也罷,原是我不對,我不該被欲晚迷了心神,也不該為了欲晚忘記你的生辰,更不該逼迫你接納她。
「這樁樁件件都是我的錯,隻是阿筠,你莫要因為跟我置氣,拿自己的姻親做筏子。」
我有些莫名其妙:「什麼意思?」
謝景和嘆了口氣:「你和太子的事,我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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