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孝期一過，將軍的家人便帶著聘禮前來提親，他們言行舉止之間對公主的愛重讓我喜極而泣，每每深夜我都會祈求嫔娘娘保佑公主和將軍恩愛百年。

彼時，長寧郡主已經被封為了晉陽公主，她手握五千府兵，並與大臣們一同在朝議政。公主出嫁那日，無論那些賓客有多看不上公主，但有晉陽公主壓著，他們不得不搜腸刮肚找出最吉利的話來恭賀公主與將軍大喜。

 

行禮時，將軍處處把自己放在低位，公主風風光光地嫁進了將軍府。

 

歸寧日，將軍陪著公主去給嫔娘娘上香，未免公主傷心他特地和百戲人學了皮影就為了逗公主一笑。

 

將軍每日都要去軍營訓兵，為免公主白日煩悶，他央求好友挑了幾個機靈活潑的武婢陪公主出門玩樂。

 

將軍出徵，每日寄回一封平安信不說，長寧郡主還被他催促，時不時來陪公主「定心」。

 

日子久了，公主漸漸變得不一樣了，她不再對誰都謹慎小心，不再終日悶在屋裡，生怕自己行差踏錯得罪了誰。

 

她會和長寧郡主分享自己的繡品，會和將軍發脾氣。

 

有一夜，她甚至把將軍趕出了屋門，我生怕將軍動怒，忙要跑過去護著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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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暗處守衛的侍衛林嶽一把拉住我，他指了指公主的臥房：「你好好瞧瞧，將軍疼殿下都來不及，怎麼舍得對殿下動怒？」

 

我愣了一下，扒著院門往裡瞧，將軍抱著被褥正可憐兮兮朝著緊閉的房門說著什麼。

 

我怕二位主子會有什麼需要，幹脆站在院門外候著。

 

「哎呀，我好冷啊，殿下不讓我進屋，嘶——舊疾好像又犯啦！」

 

將軍突然哀號一聲，把我嚇得一個激靈，我雖怕將軍舊疾復發到頭來惹得公主擔心，可沒有公主的命令我也不敢給將軍送去衣物。

 

不過公主那樣在意將軍，她絕對是不忍將軍受苦的。

 

果不其然，將軍哀號了沒多久，公主就冷著臉打開了房門。

 

「咱們將軍……真像條哈巴狗！」林嶽和我一起看著將軍毫無威嚴地討好公主，忍不住笑道。

 

我看著公主如此幸福，心裡就像是摻了蜜：「將軍趕也趕不走，真好。」

 

公主因為常年受凍挨餓，身子虧空得厲害，成婚後將軍雖然把公主養得圓潤了些，可要想孕育子嗣卻是極其艱難的。

 

將軍知道公主一直想要個孩子，他百般隱瞞這個消息，可公主聰慧，幾番試探下就知道了真相。

 

為此公主傷心得日日垂淚，直言對不起將軍的厚愛，將軍心疼得似乎也要跟著掉淚，他把公主攬在懷裡鄭重道：「若有孩子，我隻會因為他是我們的孩子才會去愛他，殿下，重要的不是孩子，重要的是你，我隻想要你。」

 

公主聽了這話似乎心都軟了，而後的日子她雖然如往常一般與將軍甜蜜地過日子，可在將軍看不見的地方，她還是會忍不住嘆氣。

 

「歡意，我不是對孩子有了執念，我隻是……」

 

「我明白的，公主。」我蹲下身子輕輕握住她的手，「您是覺得將軍對您好，您就也想對將軍好，想讓他更圓滿些。」

 

可是公主，在歡意心裡沒有什麼比您更好。

 

將軍還是發現了公主暗藏的憂慮，他偷偷找來了我和林嶽，他說公主沒看過塞外的大雪，但一直想見識見識，將軍要我們去找些細軟的鵝毛來，他要給公主一場獨屬於她的大雪。

 

一切準備妥當後，我和林嶽躲在廊下偷看，將軍蹲在屋頂上拼命朝下撒著鵝毛，公主就站在庭院內看著將軍笑得直不起腰。

 

後來的日子，我常常都在想，要是公主和將軍能一直這樣幸福，那該多好？

 

將軍陣亡了。

 

5 

 

將軍與公主成婚尚不足三年便奔赴戰場，北邙的汗王砍下了他的頭顱，隨後將他殘缺的屍身送了回來，公主得到消息當即便昏了過去。

 

我恨蒼天不公，公主受苦受難了這麼久，好不容易遇到將軍，為什麼，為什麼要把將軍從公主身邊奪走！

 

晉陽公主來看望的同時也帶來了一個消息，北邙汗王說若想要回將軍的頭顱，就把公主送過去給他做妃子。

 

北邙人一向殘暴，他們的汗王更是禽獸不如！一直以來他們把奪人土地、強佔人妻當作榮耀，他S了定遠將軍，再沒有比納了定遠將軍夫人更能侮辱人的法子了。

 

我不知道晉陽公主和公主都聊了些什麼，隻是那個穿著棗紅色衣裳的公子怒氣衝衝地闖了進來，大罵晉陽公主唯利是圖，冷血無情。

 

晉陽公主沒有一句辯解，隻是沉默著任由公子辱罵。

 

「弟妹，你不要聽她胡說八道！我這就整軍去S了那個北邙汗王！」

 

晉陽公主說那位公子是去送S，北邙國力比我們強了兩倍不止，現在大雍隻有兩個選擇，要麼把將軍的頭顱留在北邙，要麼就把公主送過去。

 

雖然知道很不該，但我還是恨上了晉陽公主，她要公主去侍奉仇人，果真是冷血自私的人。

 

公主在床上躺了幾日才有了起身的力氣，我扶著她坐到將軍親手扎的秋千上，看著她單薄蒼白的臉，欲言又止。

 

公主知道我要勸她什麼，她看向我的目光溫柔而又堅定：「歡意，他是大雍的英雄，我不會讓他在敵國受辱。」

 

公主決定去北邙，出城的時候將軍的那些好友隻有晉陽公主前來相送。想來其他人和那位公子一樣，對於公主的決定都很是痛心吧。

 

公主穿著喪服上了花轎，隨行的護衛還是將軍府的親兵，路過邊塞的時候大軍列隊相送，我不知道他們是感恩公主的犧牲還是惱恨自己的無能，花橋逐漸遠離城門時將士們個個都紅了眼。

 

送親的隊伍在北邙王城的城門口停下，迎親的使臣滿臉不耐地等在城門口。

 

「除了大妃，其餘人不可進王城！」北邙負責接待的大臣叫囂。

 

將軍的頭顱被他們隨意地擺在城內的木桌上，林嶽恨不得拔刀S了這裡的所有人。

 

我抬頭看向城牆，北邙的汗王正站在城牆內一臉戲謔地看著我們的笑話。

 

北邙人個個滿臉不屑，他們對著公主指指點點，對著大雍士兵譏笑連連。

 

大雍的使臣頭低得都快埋進了土裡，將士們哪怕再憤怒再恨想S人也不能輕舉妄動，他們打不過北邙，貿然出手隻會給大雍帶來更大的災禍。

 

公主走出了轎子，她一身素白在北邙人的嘲笑聲中一步一步走入王城，輕柔地抱起了將軍的頭顱。

 

公主滿眼愛戀，伸手輕輕合上了將軍的眼睛，她用錦帕一點點擦去將軍臉上的血汙，就像從前給不願早起、抱著她撒嬌的將軍淨面一樣。

 

一時間，周圍一片寂靜。北邙人的笑聲沒有了，剛想刁難人的北邙大臣也面色發白地看向汗王。

 

汗王面色凝重，他收起臉上的輕視，坐直身子眯起眼認真觀察起了公主。

 

公主平靜地抱著將軍的頭顱一步步走出城，她把將軍放入花轎內，對其深深一拜。

 

林嶽怒喝一聲，喊著大雍的喪詞將花轎上多餘的裝飾拆掉，成親的轎子即刻成了將軍的棺材。

 

「起棺！」公主一聲令下，所有的親衛護送將軍的棺材離開。

 

汗王似乎被公主震懾到了，他在百官的簇擁下下了城樓親自來迎接公主。

 

「大妃……」

 

「本宮尚未入汗王的後宮，汗王該稱我公主！」汗王剛一開口便被公主厲聲打斷。

 

汗王一愣，冷笑一聲做了個請的動作：「那就請公主隨孤入宮。」

 

公主閉起了眼，似乎多看汗王一眼都嫌髒。

 

「哼，既來了北邙，那就乖乖收起你的性子，好好做孤的大妃！」汗王上前一把扛起公主，在北邙臣民的哄笑中騎馬直奔王宮。

 

我尖叫著要去阻攔，卻被汗王的守衛按壓在地，自此公主和我便真正陷入孤立無援的境地。

 

公主身邊又隻剩我一人了。

 

6

 

汗王當夜便來了公主的寢宮，那一夜雷雨交加，我被守衛按在門外不得動彈，我忽然記起了將軍和公主的新婚夜。

 

將軍支支吾吾地問我公主有什麼忌諱，我笑著打趣，將軍這些話何不親自問我們公主。

 

雷聲太大，屋內的聲音我聽不清楚，也不知道公主疼不疼，有沒有哭，將軍可是一點都舍不得公主哭的。

 

我睜著眼等到了天明，汗王捂著肩膀從屋內走出來，血液從他的手縫裡漏出，他用另一隻手扯住了我的頭發，我SS地瞪著他。

 

「你的公主沒能S了我……」汗王臉色慘白，笑得令人作嘔。

 

汗王走後，我急忙跑進屋。公主赤身裸體躺在床上，身上滿是淤青和啃咬的傷口。

 

我伏在公主的床頭痛哭，公主眼神空洞像是沒了氣息：「可惜啊，被他發現了。」

 

「公主，你就哭出來吧。」

 

將軍如果看見公主這副模樣不知道該有多心疼，公主若是蹭破點皮，他都要心疼好久……

 

「歡意，別哭……」公主艱難地動了動手指，她轉眼看我，眼中盡是駭人的冰冷和恨意，「我必要他S。」

 

第二日，巫醫讓人端了一碗藥來說是防止公主有汗王的孩子，公主強撐著身子一飲而盡。

 

夜裡，汗王又來了，我拿了根簪子守在公主床前。可我太沒用了，汗王踹了我一腳，我咳著血又被押在門外。這一夜無風無雨，房內的動靜我聽得一清二楚。

 

下唇被我生生咬出了血，公主連一絲聲音都沒有，北邙的汗王，低賤卑劣令人不齒。

 

王宮裡的人誰都能踩我們一腳，莫須有的罪名就能讓我和公主跪上一天。

 

到了晚上，汗王依舊會來，他說他要折斷公主的傲骨。

 

就這樣過了一段時間，公主即使被人強硬地灌食灌藥，也已經虛弱得不成人樣了，汗王對著我吼，隻要我想辦法讓公主開口求饒，他就不再折磨我們主僕。

 

我看著汗王暴怒的模樣，心裡明白他是因為一直拿不下公主而感到屈辱憤恨，說不準還有一絲絲得不到公主的焦躁。

 

可笑。

 

但我不能讓公主再受苦了。

 

我冷聲開口：「我與公主相依為命，王上憑什麼覺得我不向著公主，反倒來幫你？」

 

汗王先是怒極踹了我一腳，我狠狠砸在了牆壁上，嘔出一大口血，公主驚慌地跑來查看我的傷勢，汗王見狀卻是眼前一亮。

 

他不顧公主的阻撓，一把掐住我的脖子，威脅公主若不低頭就掐S我。

 

一番僵持下，公主隻答應他不再絕食，聽話吃藥，至於讓她對汗王服軟簡直做夢。

 

汗王似乎並不在意公主對他的惡劣態度，他見公主終於配合醫師治療，心情頗好地送來了許多珍寶，美其名曰是對公主聽話的獎賞。

 

休養了幾日，公主的身體好些了，汗王似乎也對公主失去了興趣，除了每日命醫師前來診治，其餘時間根本不來討公主的嫌。

 

今日，陽光正好，公主坐在床邊靜靜看著從窗戶透進來的光。

 

「歡意，把我的針線拿出來吧，我們在這北邙總得活下去。」沒有銀錢，在任何帝王的後宮裡都活不下去，公主這話似乎在打算著未來，可她的眼裡卻是一片S寂。

 

公主的繡品在宮外賣得實在是好，沒幾日我們就有闲錢購置畫具，還在屋裡養了一盆水仙。

 

公主從不出門，每日除了吃飯睡覺望著天邊發愣，就是在紙上一點點描摹將軍的樣子。

 

公主的畫技不好，成婚之後雖然將軍手把手教了她一番，但夫妻意趣怎能和正經教導相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