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高中時的校花成了大明星。

 

綜藝節目上，她唱了一首歌，說獻給她高中時暗戀的男生。

 

我坐在蒼蠅館子裡嗦面，笑著搖搖頭。

 

反正又不可能是我。

 

可是，下一秒，手機就響了。

 

1

 

夏嫣然十九歲出道，短短五年，已是家喻戶曉的超一線女星。

 

我在小面館嗦面時，壁掛電視上播的都是她的綜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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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一期節目，她唱了一首《同桌的你》，說獻給高中時暗戀的男生。

 

掀起了一陣轟動。

 

圍坐在一旁的明星嘉賓們紛紛起哄，讓她說出那個男生的名字。

 

當然，她沒有說。

 

我有點恍惚，筷子上的面都涼了。

 

因為，我曾經做過她的同桌。

 

但，總不可能是我吧。

 

我隻是個普通人。

 

甚至說，一個很差勁的人。

 

跟她隔著天塹。

 

高中時期跟這樣的大明星做過同桌，都已經是人生巔峰了。

 

我埋頭吃下那口面，涼了，口感很不好，弄得我有點想吐。

 

不好的記憶湧上來。

 

關於被人推進廁所，踩斷手指的記憶。

 

那個踩我的男生，後來也成了明星。

 

現在，他被盛贊為：內娛唯一的白月光。

 

在某一次訪談上，他哽咽著說，他這輩子最恨校園霸凌，因為他高中時，曾遭遇校園霸凌，被班裡的混混毆打，拖進廁所踩斷手指，最後患上嚴重的抑鬱症，直到現在，都沒辦法走出來。

 

當時一度上了熱搜。

 

許多明星站出來聲援他，發微博反對校園霸凌。

 

哦，那個男生，也參加了那檔綜藝。

 

夏嫣然唱歌的時候，他就坐在草地上鼓掌。

 

說起來，他也做過夏嫣然的同桌。

 

在人群裡起哄，讓夏嫣然說出那男孩的名字時，他應該在期待著，聽到自己的名字吧？

 

我付了錢，走出小店。

 

剛剛在想什麼已經全忘了，天氣好冷，我隻想回家暖暖。

 

手機忽然響了起來，是陌生號碼。

 

「您好？請問是江柏先生嗎？我們是《秋日的約會》節目組，恭喜您成為我們的特約嘉賓，獲得和眾多明星大咖一起錄制的機會……」

 

我皺了皺眉。

 

《秋日的約會》就是夏嫣然那檔綜藝。

 

最近很火，打著節目組的名義進行詐騙的案件，已經發生了好幾起，沒想到讓我碰上了。

 

「笑S，你說你是導演，那我還說我是國際巨星呢。」

 

天已經黑了，我回家有點晚。

 

我妹剛吃飯回來，正好在樓下撞見我。

 

「哥，跟誰打電話呢？」

 

「啊，詐騙電話。」

 

電話那頭，自稱是導演的人還在努力證明自己的身份，就被我無情掛斷了。

 

「別理，拉黑就行了。」

 

我妹皺了皺眉，接過我的包，往樓上走。

 

自從那年我差點S掉，她就一直很害怕失去我，隨時跟在我身邊。

 

我一邊上樓，一邊跟我妹吐槽學校裡的事。

 

剛上博一，每天被導師罵，我快懷疑人生了。

 

手機又響了起來。

 

仍舊是陌生號碼，但不是剛才那一個。

 

我妹回過頭，有點煩：「掛掉，拉黑，真是的，這些騙子怎麼沒完沒了的。」

 

可是，我看著屏幕，不知道怎麼的，總覺得這次不一樣。

 

最後還是接聽了。

 

「喂？」我遲疑地打了個招呼。

 

電話那邊靜默了兩秒。

 

「好久不見，江柏同學。」

 

2

 

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像一陣風，吹開了封閉已久的大門。

 

很快，腎上腺素飆升。

 

我心跳得很快，愣在原地，手腳發麻。

 

「你怎麼不說話？突然打給你，是不是有點唐突了？」

 

「啊，不不！沒有！」

 

夏嫣然來電，讓我有點手足無措。

 

雖然曾經是同學，但也僅僅是一起上過課而已，私下沒有任何交情。

 

怎麼想，都不可能再有交集。

 

我咳了咳，努力讓自己自然點。

 

「大明星，你怎麼會給我打電話？」

 

夏嫣然笑了笑。

 

聲音特別好聽。

 

我有點失神，記憶裡，她有這樣笑過嗎？

 

太久了，忘了。

 

她做我同桌的時候，好像，總是在呼呼大睡。

 

「我想邀請你作為飛行嘉賓，和我一起錄制節目，導演打過電話給你了，被你拒絕了。」

 

「不好意思啊，我還以為是騙子……」

 

「的確有點像騙子，是不是嚇到你了？」

 

「有，有一點。」

 

她笑了笑，話鋒一轉：「所以，你願意來嗎？江柏同學。」

 

我有點慌，錄節目，上電視，對於一個社恐來說，挺讓人害怕的。

 

而且，灰頭土臉地，去見功成名就的老同學，心裡總是生怯。

 

「呃，我，不太行，還是算了吧……」

 

「為什麼？是不太想見到我嗎？」

 

她真誠到近乎謙卑。

 

我連忙否認：「啊，沒有的事，怎麼會呢？我隻是覺得太突然了，還沒想好。」

 

「這樣啊，那，就請你好好考慮一下吧，我真的……很想見到你。」

 

我愣了愣。

 

她停頓一下，補充道：「還有別的老同學，我很想見到你們。」

 

早已遺落在時間之海的記憶，忽然鑽進腦海。

 

3

 

某一年，春日。

 

我的桌上出現了一張邀請函。

 

「周六我生日，來我家玩吧？」

 

十七歲的夏嫣然坐在我的課桌上，玩世不恭地說道。

 

夏嫣然家世顯赫，她的朋友非富即貴。

 

這張邀請函，無論如何也不應該出現我桌上。

 

她看我不說話，補充說：「班裡同學都會來，反正，你看著辦吧。」

 

她鼓鼓腮幫子，跳下課桌，跟幾個女生玩去了。

 

後來我去了嗎？

 

對，我去了。

 

我帶著廉價的禮物，穿著樸素的衣服，走到了那棟我見都沒見過的豪華莊園外面。

 

在門口，我才知道，原來別的同學來參加生日會，是坐著豪華私家車，穿了昂貴定制款的。

 

這是權貴們的聚會，沒有任何一個，像我一樣的平民。

 

所以我走到一半，就轉身離開了。

 

也沒跟夏嫣然說聲生日快樂。

 

但我想，她不會在意，甚至不會發現的。

 

本來，就隻是順便邀請，連朋友也算不上嘛。

 

那天以後，發生了什麼呢？

 

記不清了，好像……她再也沒有和我說過話。

 

不過，她本來也不怎麼和我說話。

 

沒過幾天，我就轉學了，再也沒有見過她。

 

回憶到此結束。

 

電話那頭，夏嫣然還在等我回復。

 

我遲疑了一下，點點頭：「好，我先想想。」

 

我妹聽完了全程。

 

我揣起手機上樓時，她問我：「是那個最近很火的什麼約會嗎？」

 

「嗯。」

 

「你不會去吧？」

 

「不會的。」

 

「那我就放心了。」

 

我腳步沉沉地往上走。

 

可是，心卻好像被什麼牽絆著。

 

走了七級臺階，我停了下來，緊緊抓住扶手。

 

「不，我還是去吧。」

 

我妹瞪大了眼睛：「哥！你認真的？你知不知道，張馳也在那節目裡？你不膈應得慌？」

 

「我知道。」

 

我的呼吸混亂，但心中卻再一次堅定。

 

「可是，我還是想去，而且，我不能永遠做縮頭烏龜啊。」

 

4

 

飛機上，我做了一個夢。

 

夢裡面，我回到了高中的教室，趴在課桌上午睡。

 

有人湊近我的耳朵，輕輕地說：「江小柏，我喜歡你。」

 

我睜開眼，光影朦朧，面前空無一人。

 

隻有白色窗簾，隨著微風輕輕地晃。

 

「哥，快醒醒，到了！」

 

我妹大力把我晃醒，像老媽子一樣，一手提著包，一手拽著我。

 

她堅持要陪我來，還呼叫了幾個好朋友，說要保護我。

 

誰敢對我做什麼，他們幾個就削誰。

 

下飛機後，節目組開了專車來接我。

 

短暫休息了幾個小時，晚上，我就被拉到海灘，去參與拍攝了。

 

節目組弄了三個巨大的紙房子，做成教室的樣子，每一間房裡，藏著一個飛行嘉賓。

 

為了節目效果，連我也不知道，另外兩間房裡藏的都是誰。

 

拍攝時，我躲在門後，緊張得手心出汗。

 

很快，我聽見熟悉的聲音。

 

夏嫣然，張馳，還有幾個耳熟能詳的明星。

 

我有些忐忑。

 

太久沒見了，不知道等下會不會緊張，會不會顯得像土狗。

 

外面，主持人問，你們希望看到誰？

 

張弛顯得很激動，看樣子，他還不知道都有誰來了。

 

很快，第一扇門被打開。

 

主持人問：「還記得這位老同學的名字嗎？」

 

夏嫣然停頓了一下，說：「好久不見，周夢。」

 

我看不見，但聽見這個名字時，愣了一下。

 

周夢，不是我們班那個女混混嗎？

 

沒記錯的話，她好像還是張弛的添狗，幫著張弛幹了不少喪盡天良的事……

 

我仔細聽著，外面很熱鬧，張弛也在笑，但明顯有點緊張，可能是怕周夢說些不該說的話。

 

不過，周夢居然很配合，說的都是些誇張弛的好話。

 

張弛懸著的心終於放下去了。

 

過了一會兒，另一扇門打開了。

 

我聽見張弛驚喜地喊道：「譚宇！」

 

腦海裡的弦突然繃緊。

 

譚宇是我高中住校時的室友，也是張弛的好朋友。

 

當初，張弛每次霸凌，都有他的幫忙。

 

包括潑冷水那次。

 

為什麼會請他？是張弛請的嗎？

 

不好的記憶再度侵襲，我有點反胃。

 

外面互動寒暄了一會兒，我聽見了夏嫣然略帶催促的聲音：

 

「我們先打開最後一扇門吧，還有一位同學，在裡面等很久了。」

 

主持人這才示意我開門出來。

 

「讓我們有請第三位嘉賓，到底是哪位老同學呢？讓我們期待一下，一，二，三！」

 

我深呼吸，調整好狀態，推門而出。

 

最近氣溫驟降，但為了上節目好看，我隻穿了一條白襯衣，外面套一件灰色風衣。

 

開門的一瞬間，起風了，吹得風衣獵獵作響。

 

意外地收獲了圍觀者的驚嘆。

 

我抬眼，一下就看到了夏嫣然。

 

她穿著一條純白連衣裙，背後是璀璨的燈光，笑眯眯地看著我，好像隔著一道銀河。

 

「江柏同學，好久不見。」

 

那個清瘦高挑的身影，一下把我拉回了高中時代。

 

我好像又看見了，那個總是戴著耳機，靠在窗邊，不知道在想什麼的少女。

 

我失神片刻，輕輕點了點頭。

 

夏嫣然向大家介紹道：「這位是江柏同學，是我……班上的學霸。」

 

她並沒有說我是她的同桌，可能是為了避嫌，也可能，是早就忘了。

 

我移開眼，看見了張弛。

 

他站在一旁，有那麼一瞬間，臉色比吃了蒼蠅還難看。

 

內娛唯一的白月光，是票選出來的。

 

如果不是張弛自爆高中「被霸凌」，收獲了一波憐惜，大概率選不上。

 

現在他看到我，他曾經的「黑歷史」，心情恐怕很復雜。

 

但很快，他就掩蓋了下去，跑過來擁抱我。

 

「我天，江柏，居然是你，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