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什麼學生？我就在班上待過半學期，你個老婆子別想和我攀什麼舊交情！」

 

「今天我就是要讓你個老婆子身敗名裂，一小校譽掃地！」

當著眾人的面，超雄媽毫不畏懼地掏出了一疊相片。

 

「大家看啊！這張是榮可致來參加所謂的謝師宴，手裡提著學生家長禮物的相片。」

 

「這張是禮物的放大照片，可以清楚地看到提的幾萬的名酒！」

 

「兩個破教書的，就那點S工資，幹著伺候人的奴才的活兒，有什麼本事買到名酒！」

 

「這就是榮可致收受學生家長賄賂的罪證！」

 

鬧了半天，就這？

 

在場所有老師、家長還有學生，都像看蛇精病一樣看著超雄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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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雄媽仍在衝著學校領導、教師大放厥詞：

 

「哈哈，你們解釋啊，我知道你們解釋不了！」

 

「我隻是打了個匿名電話，你們就迫不及待地去存放點，提走了兩袋名酒！」

 

「全程錄像、相片，我統統都有！你們既然收下了，那就是受賄了！」

 

「你們不都是老師嗎？不是都很高尚？那你們憑什麼收受來路不明的禮物？」

 

榮老師舉著手機的購買記錄。

 

蹙眉反問：

 

「是誰告訴你教師消費不起名酒？我下單買的，存放處自己提取的，有問題嗎？」

 

超雄媽笑得更猖狂了。

 

「當然有，你有本事打開名酒禮盒看看啊！不過是名酒的瓶子，裡面裝的是我用二鍋頭兌著的白開水！」

 

「什麼叫作你自己買的，你一個老婆子買得起？」

 

「如果這名酒是我說的那樣，就錘S你受賄的事實了！」

 

榮老師問：

 

「如果打開後，不是二鍋頭兌著的白開水，而是真的名酒呢？」

 

超雄媽神情沒有一絲怕，全是挑釁與自信。

 

「那你就告我唄！反正我的兒子已經被你們教得不認我了！」

 

「我就是要向所有人揭露你們就是一群道貌岸然的狗奴才！」

 

「打開！我不相信，這世上有人會不貪、不壞！」

 

那群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記者，把相機拍得咔咔作響。

 

榮老師帶著一絲笑道：

 

「我希望你不要後悔！」

 

酒店的服務員送來了雙筷子。

 

全場人的目光都凝視著那瓶從包裝盒裡拆出來的名酒。

 

飄帶纏兩圈，然後打個結，再找雙筷子，就這樣往上一拽，使勁一提，就打開了瓶蓋。

 

一瞬間，酒香四溢。

 

校長拿著一支筷子，蘸了少許，放到鼻尖聞了聞，大笑道：

 

「確實是名酒，盛女士，你要不要試試看，是不是你的兌了水的二鍋頭！」

 

超雄媽臉色變了變。

 

立馬衝上去，搶過筷子，放到嘴裡舔了舔。

 

「居然……是真的！」

 

可又很快變了臉：「就算是，又怎麼樣，真名酒才好呢！」

 

「我改口了，我送的就是真酒！」

 

「反正，這件事我就是要鬧到底！」

 

「章賤婢，不就是被調到犄角旮旯了嗎？」

 

「隻要我一直鬧，你們一個個就都別想好！」

 

17

 

「咻！」一個包子正中超雄媽的大臉。

 

包子是剛出爐的，餡兒是帶湯的。

 

超雄媽被燙得哇哇亂叫。

 

「是誰幹的！」

 

我家梓涵邁著不羈的步伐出來了。

 

「是我！」

 

「你趕走了章老師，又想趕走榮老師！我們的老師通通要被你趕走了，我們要怎麼辦？」

 

「你做大人都可以不講理，憑什麼要我們小孩子講理！」

 

超雄媽剛張嘴大罵：「你個小婊砸！」

 

嘴巴就被投射了一連串花生米。

 

周浩然架著玩具槍，擺出一個很酷的姿勢。

 

「哼！憑什麼總是你欺負人！大人們沒辦法，不代表我們小孩子沒辦法！」

 

超雄媽往前追了幾步，想抓住孩子們。

 

啪嘰一下，腳下踩到油，滑出老遠，直接撞到了牆上。

 

倒油的趙富貴，嘿嘿一聲笑，溜得老快了。

 

程子軒全程不參與其中，可也在人前解釋。

 

不滿八周歲的未成年人為無民事行為能力人。

 

蒙姹姹負責瑟瑟發抖地躲在家長身後，奶聲奶氣地控訴：

 

「她好可怕！」

 

「龐大海在班上，她就天天教龐大海欺負我們和章老師。」

 

「現在龐大海轉走了，她還來欺負我們還有爸爸、媽媽和榮老師。」

 

「嗚嗚，媽媽我好怕……」

 

四下的家長也是一片譴責。

 

「自己孩子不是轉走了？她還送什麼禮？」

 

「榮老師下單的證據都在呢，分明就是栽贓做局啊。」

 

「她剛剛不是都承認了？就是胡說八道，就是要一直鬧事，就是不想讓人好過。」

 

「瘋子，絕對是個瘋子！」

 

……

 

「你們罵誰是瘋子！」

 

超雄媽將自己從牆上拔出來，進入了狂暴狀態。

 

衝到最近的一席酒桌前。

 

那桌的家長學生紛紛跑開了。

 

隻見她滿面鐵青，兩臂一抬，想掀翻的那張桌……紋絲未動。

 

現場迷之寂靜。

 

超雄媽急赤白臉，又奮力一抬。

 

可就是抬不動啊！

 

不知是誰「噗嗤」一聲笑。

 

周圍的人也開始發出無情的奚落的笑聲。

 

超雄媽終極紅溫。

 

直接拉翻了餐桌上的布，碗筷菜餚全部嘁哩哐啷砸到了地上。

 

所有人都躲遠了一步。

 

僅僅是退一步的畏懼。

 

極大滿足超雄媽的勝負欲。

 

「我讓你們吃！讓你們慶功！」

 

「你們帶著孩子在這裡慶功，我的兒子在法院直接選擇了他爸！」

 

「憑什麼就我一個人痛苦！我要你們通通都不好過！」

 

超雄媽拉翻了兩三桌。

 

她整個人的言行舉止已經和精神病患者沒區別了。

 

而我們這些家長、學生和老師，早被酒店安排從另側的會場隱形門走了。

 

18

 

警察和精神病院的人，一起把超熊媽帶了出來。

 

警車在左，精神病院的車在右。

 

超雄姥爺才匆忙趕到酒店門口。

 

超雄媽沒有哭鬧，反而對著她爸在笑：

 

「老不S的，你選啊！看是送我上監獄，還是送我去精神病院！」

 

「你不是一直說我沒病嗎？那你為什麼要讓大海和他爸走！」

 

「你在法院上說了什麼？大瘋子隻能教養出來小瘋子，你不能讓我毀了大海！」

 

「要不是你一直說我沒病，我能變成今天這樣！」

 

「現在好了，全世界都知道你這個腦科聖手，有個瘋子女兒，不然就是罪犯女兒！」

 

「老不S的，你要名垂青史啊！哈哈哈……」

 

誰也沒想到，超雄媽今天這麼無中生有地鬧事，原來是為了報復超雄姥爺。

 

那群記者不都是記者，有幾個是專門拍視頻的自媒體從業者。

 

其他帶著相機咔咔亂拍是被僱來撐場子的臨時演員。

 

他們在看超雄媽掀桌嘶吼時，早就作鳥獸散。

 

可事情還是鬧到了網上。

 

也不知道是誰，把超雄媽開學以來一系列的騷操作，做出了時間線事件版 PDF。

 

一夜之間，不但是超雄媽出名了，學校、學區，乃至我們這座城市都在互聯網上出名了。

 

網上評論最熱的幾條評論，幾經嘲諷。

 

【超雄兒有個超雄媽，和超雄姥爺是一家！】

 

【超雄盛錦，與她同行，為你的人生增添暴力！】

 

【超雄遺傳看盛家，光生不治，蓄力性強，且一代更比一代強！】

 

超雄媽最後被診斷出了精神分裂。

 

在精神病院與監獄之間，超雄姥爺還是選擇承認他的女兒有病。

 

家裡的老伴兒也要和他離婚。

 

老太太哭說，超雄媽在青春期就有心理問題。

 

可超雄姥爺就是不讓去醫院，因為他好面子。

 

他不想讓人覺得他女兒有心理問題，是他作為父親出了問題，間接讓人置喙他的為人，影響他作為腦科聖手的聲譽。

 

反正就是因為他的緣故，耽誤多年，才成就了今天的超雄媽。

 

唯一慶幸的居然是，龐大海被判給了他的爸爸，反而躲過了一場網暴。

 

19

 

很多年前。

 

榮老師就是我的班主任。

 

我因為公主病，被班上同學孤立，我和同學打架，被叫了家長。

 

我和鹌鹑一樣縮在角落裡，等待著暴風雨的來臨。

 

我爸媽說：

 

「這孩子是腦子有病，醫生說了發育會比別的孩子慢，而且想法也自我，沒什麼同理心。」「老師，這是病，我們做父母也不會治病啊。」

 

榮老師卻沒罵我。

 

「我不覺得程小美有病，她隻是比較有個性，喜歡展現自我的小公主。」

 

我抬頭，眼睛亮閃閃地看著榮老師。

 

她說我是公主耶。

 

「可公主不是隻會高高在上，還有很多美好的品質，譬如友善、勇敢、仗義、堅定……」

 

她給我一本介紹茜茜公主生平的畫冊，讓我去一邊翻閱。

 

轉過頭又對我父母說：

 

「‌教育的三大環境包括家庭環境、學校環境和社會環境。」

 

「你們家境優渥，不願意虧待女兒，所以程小美成為了自己想象中的公主。」

 

「可人是群體動物，程小美融入不了班級，將來就融入不了社會。」

 

「這三大環境，貫穿人的一生，程小美不可能因為有病，就永遠活在自己封閉的想象世界裡。」

 

我爸媽擔憂地問：

 

「老師，那我們該怎麼辦？」

 

榮老師說：「無論她的病情怎麼樣，都把她作為正常的孩子去對待。」

 

「可以不考慮成績，可也要將她獨立自主的能力給培養出來。」

 

「世界上有許許多多千奇百怪的人, 可世界容得下這些人。」

 

「我們不可能讓小美一輩子都高枕無憂, 卻可以讓她認識世界的規則，走出符合自己個性的路……」

 

我聽他們在誇獎我, 忍不住抬頭，露出了崩掉一顆門牙的笑容。

 

我爸媽兩臉愁眉不展。

 

於是奮發圖強，把我家的家業拔高到了新的高度。

 

我爸常說：

 

「傻就傻點咯，起碼心地善良，還挺招財。」

 

我媽則說：

 

「什麼傻子，分明是有個性，懂不懂？」

 

我也從不覺得自己是有病。

 

高中畢業，我就玩自媒體。

 

從微博到公眾號再到某音某手, 什麼流行我玩什麼, 什麼熱門我追什麼。

 

因為我對世界認知的角度不同, 所以我的自媒體內容常常因為過於奇特新穎, 每個環節都積累了許多粉絲，然後瘋狂變現。

 

在我結婚生孩子的時候，我都已經幫父母換了一整套別墅了。

 

世界上有許許多多千奇百怪的人，可世界容得下這些人。

 

如果無視世界的規則, 非要將自己的特殊建立大眾的利益之上, 那肯定會被社會給教訓的。

 

‌教育的三大環境，從來就是貫穿人類的一生。

 

成年人在社會上受到的教訓，那可是相當嚴酷無情。

 

我相信, 超雄姥爺的錯誤，以後應該不會再犯了。

 

不過, 好像太遲了。

 

20

 

假期結束時。

 

梓涵對我說：「媽媽, 我不想當小公主了，我想當女王？」

 

我腦子裡自動播放出 BGM。

 

「姐就是女王，自信放光芒！」

 

斟酌再三，我試探問：

 

「……嗯，你當女王之後，想幹嘛？」

 

梓涵踩在沙發扶手上, 昂著頭，面帶向往與憧憬。

 

「我要帶著狙擊手周浩然，科普俠程子軒，倒油俠趙富貴，還有摸誰誰傻的南宮問雅, 不對，是蒙姹姹, 一起組成神奇小隊，去拯救世界！」

 

我：……

 

隨後, 便鼓起掌來。

 

「不錯不錯, 有夢想有志氣！」

 

結果，這支神奇小隊帶奇裝異服進校園玩 cosplay，開學第一天就被要求帶回家整改。

 

我和幾位家長又碰面了。

 

我：

 

「這麼巧啊？你家孩子也有夢想。」

 

周浩然爸爸：

 

「是啊是啊……兔崽子回家打斷你的腿！」

 

蒙姹姹媽媽：

 

「啊哈哈, 這麼大件衣服怎麼塞進去的, 也真是了不起。」

 

程子軒媽媽：

 

「我家子軒就提了一支激光筆, 沒收就好了，為什麼要回家整改？」

 

「哈？射老師了！」

 

「子軒你過來，媽媽不打你, 真的……」

 

趙富貴姥爺：

 

「小祖宗，你帶桶油去學校幹什麼？家裡不用炒菜了？」

 

教育，真是一場磨煉家長身心的漫長修行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