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 類別:古裝言情
  • 更新時間:2025-08-07
  • 本章字數:35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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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依為命三年,痴傻的江玄宴突然清醒。


 


眾人都以為,我會挾恩要他娶我。


 


畢竟我手中的镯子,是他曾說著娶我的話,親手為我戴上的。


 


可現下,江玄宴卻隻說:「不過是痴傻時做的糊塗事,算不得數。」


 


我愣了愣,摘下镯子還給他:「這個我不要了,郎君能否將身契給我?」


 


聞言,神色淡漠的男人,卻瞬間攥緊了手。


 


1


 


江玄宴清醒那日,意外得沒有任何徵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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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前一天,他還從小洞偷跑出去,恰好遇見了向來厭惡他的七郎君。


 


那是個被嬌慣的八歲孩童,動起手來無法無天,不知輕重。


 


江玄宴被打了一頓,找到他時,主子奴僕都走光了,隻剩下他一人蜷縮著躺在池塘邊上。


 


我熟練地拍掉他布衣上的灰塵,查探他身上的傷口。


 


除了額頭有些淤青紅腫,沒有什麼大傷,我松了一口氣。


 


江玄宴看到我,拉了拉我的袖口,疼得龇牙咧嘴。


 


卻隻知道笨拙地跟我描述七郎君腰間掛的小老虎,最後央求著也要一個。


 


我拍了拍他的頭,笑笑:「我給你做,但你答應我,以後別再偷跑出來,行不行?」


 


他跌跌撞撞地站了起來,身量極高的男人,眨巴著一雙大眼卻是孩童神態,乖巧地點了點頭。


 


我用銀子託角門買了一塊泛著金光的布料,我沒見過七郎君身上的那隻老虎,但我的手藝不差,給江玄宴做的小兔子、小馬駒他都愛不釋手。


 


江玄宴擦了藥睡著時,我點著油燈,連夜將那隻老虎做了出來。


 


他的心智成了三歲的孩童後,每每被人欺辱,也會抱著雙膝自顧自地悶悶不樂。


 


除了保住命和求一口飯,我一個卑賤的丫鬟,在這大家族裡,什麼都給不了他。


 


但好在他向來很好哄,一塊飴糖、一個小布偶,便能眉開眼笑。


 


隔天,我將布老虎藏在身後,剛要開口叫他時。


 


不似以往毫無骨頭似的趴在桌上,眼前的男人,臨桌而坐,長袍自然垂落,腰背與椅背隔出了一拳的距離,無聲地恪守著禮儀,盡顯君子端方。


 


他聽到聲響,轉過頭來看我,那一眼,沒有了單純懵懂和無知。


 


而是眸光若星,流轉間似藏萬千機巧。


 


像許多從前,我隻敢遠遠地望著的那般模樣。


 


明明還是那粗陋的衣裳,可眼前這張臉,卻似於美玉之上雕琢而成,周身仿若罩著一層無形的冷霜,恍如謫仙現。


 


隻一眼,我便明了,那是屬於從前江家大郎的神姿,是曾被天下人盛贊的舉世無雙。


 


我捏緊了藏在身後的布老虎,心裡湧上遺憾。


 


世家大族規矩森嚴,可那一刻我沒有朝他跪下,我撐著自己的身體,卻不可避免地彎下身子,低聲道:「大郎君——」


 


半晌,他的目光從我身上略過,巡視著這破舊不堪的屋子,一張碎了半角的桌子和一張幹淨卻蓋著補丁被子的床榻,是這狹小屋中僅有的物件。


 


他那樣聰慧的人,垂下眼便知曉自己這三年經歷了什麼,但他仍舊無悲無喜,從容不迫。


 


他起身時,從我眼前走過,那雙我縫制了兩日的布鞋,在我的視線中停下,隨即又離去,隻留下一句:「我痊愈之事,你有功,待我歸來,可求賞賜。」


 


他從房間走了出去,房間裡的光明滅交替了一瞬,最後歸於沉寂。


 


我從身後抽出了布老虎,手指撫了撫虎頭,那一刻,我就知道。


 


東陵世家子弟之首,芝蘭玉樹,如圭如璋的江玄宴,又活過來了。


 


也許往後,阿蕎和那不堪回首的三年過往,將永存於他身後的這片黑暗裡。


 


2


 


江玄宴離開約有半月,我才重又從府上人口中聽聞他的消息。


 


我與他住得偏僻,除卻頭一年偶有人過問,後來再無人在意。


 


因此,他離開的前幾日,我照常去前院上值。


 


偶有人問起,那傻子今日怎麼沒跟在你屁股後,我低著頭勤勉地掃著地,一邊道:大郎君近日感染了風寒,不宜走動。


 


那人咬著零嘴,啐了一口慄子皮在地上:「不過一個傻子,也就你還敬他是個郎君。」


 


我仍舊低著頭,隻是將掃帚往前移了些許,將那慄子皮掃了進來。


 


若是往常,我還會討巧地應和她幾句,為著她手中的糖炒慄子。


 


她是三娘子院子裡的二等丫鬟,地位比我們這種普通丫鬟高一些,偶爾能得一些稀罕賞賜,比如這種專為主子們採購的零嘴。


 


她喜歡聽好話,若是我說得她高興了,隨手便會賞我兩顆,我便能揣著回去給大郎君嘗嘗味。


 


他曾於高門華堂之中,享盡了世間尊榮,珍馐映華光,金杯盛美酒。


 


後來命運陡轉,食得是粗茶淡飯,硬挺的麻衣粗布常在身上磨出了道道紅痕。


 


我總想他好些,再好些,比不得從前光景,但至少也盡所能地少吃些苦頭,可我能討要來的,總歸還是那些不值錢的。


 


郎君們玩壞了的九連環,膩味了的象Y陀螺,娘子們用舊了的筆墨,若恰巧我前去送花卉,再舔著臉還能要上幾張宣紙,足夠大郎君寫上幾日的字。


 


大郎君,大郎君……我總這樣叫他。


 


他懵懂無知時,曾問我何為大郎君,像阿蕎就有名字,大郎君就叫大郎君嗎?大郎君沒有名字的嗎?


 


哪怕人人都道他是痴傻之人,可我要他記著,他是江家大郎君,是江家百年來的不世之材。


 


就如現在這般,枯葉落於足下,行走之間,耳旁皆是贊譽。


 


「大郎君可真厲害啊……」


 


「是啊,江家祖上顯靈,沒想到痴傻了三年的人,竟突然好了!」


 


「不僅好了,還助太子解決了南陽水患一事,聽聞當今聖上龍心大悅,連著幾日上朝嘉獎太子殿下和我們郎君!」


 


「如今大郎君一朝重得聖寵,咱們江家頹了幾年的聲名,這會兒可算是能揚眉吐氣了。」


 


「阿蕎姑娘,待郎君回府,必然對你有重賞。」


 


「以後阿蕎姑娘,應當是凌霄院的一等丫鬟了,真是好福氣喲。」


 


「胡說,她這般忠心,郎君未嘗不會給個姨娘的位分。」


 


「你可真敢想吶!那可是大郎君,怎麼能納一個丫頭做妾呢?那不是玷汙……」


 


「阿蕎姑娘,從前若有怠慢,多有得罪,隻盼你在郎君面前多美言幾句。」


 


這些丫鬟嬤嬤們有的身著料子上乘的錦緞裙,有的手腕懸著珍珠鑲金的镯子,從前是不會拿眼看我的。


 


我穿著一襲洗得發白的靛藍色布裙、頭上別著一根木簪,笑著同眾人點頭,至始至終未曾開口一言。


 


身後又傳來聽不大清的喟嘆,隻道:「她命可真好,竟不吭不響地撿了個大便宜,當年若不是郎君不讓人親近,我必定也願意照料他的。」


 


我撫了撫衣袖上的褶皺,想了想。


 


我並非命好,隻是恰好,我不忍看月光墜落。


 


3


 


身為衛國公府長子,江玄宴年少時便名滿京都,凡所見者,必贊其光風霽月,驚才絕豔。


 


歷經三朝的國公府,即便府上人仍在朝任職,可也早已今非昔比。


 


在這逐漸沒落的百年世家裡,江玄宴就似橫空出世的一雙大手,扶大廈之將傾,託舉起垂顱的雄獅。


 


最風光那年,他年僅十六,三元及第。


 


遠至藩國、嶺南、漠北,近在學堂私塾、茶館酒肆,話本奇談、說書飛馬,江玄宴之名,頃刻間,名滿天下。


 


自此,入朝堂、建奇功、帝眷優渥、君前顯貴,原是拜相入閣的康莊大道。


 


隻可惜,老天偏愛作弄人,查案路上的刺S意外,叫他一夜之間從高處墮入地獄,聰慧絕倫到一朝痴傻,無人問津。


 


起初,眾人隻以為痴傻是暫時的,就連聖上都派人多番照看,宮廷太醫連著三月在府上醫治。


 


可太醫束手無策,名醫也無計可施,隻留下一句:若要清醒,待天意抉擇,或許明日,或許一生。


 


皇恩從不眷顧無用之人,新春科舉日又到,很快便有新的文曲星現世。


 


江玄宴再次將國公府的宴席攪得一團亂時,端坐主位的老夫人神色平靜,緩緩擺手,要他從此不得踏足主院。


 


繼母的兒子歡天喜地搬進了凌霄院,拍著手道:「這是個福地,來日我也能中個狀元,這江家又不是離了他江玄宴就轉不動了。」


 


那時,江玄宴背對著眾人,渾然不覺周遭的變故,隻顧著低頭,認真地數著大袖上的蘭花。


 


江玄宴痴傻後,心性雖似孩童,可卻抗拒旁人的親近。


 


老夫人未免落人口舌,好歹開口允他有一人照應,隻是無人敢應。


 


我跪在地上,試探著拽他的袖子時,他好奇地歪頭看向我,隨即大方地將袖子一股腦塞在我手裡。


 


日頭西斜,落日的餘暉斑駁地散在窗棂上,鋪在長長的衣袖和深潭似的眼眸上。


 


在塵螢跳躍的光影裡,我笑,他笑得無邪。


 


就這樣,我撿了旁人不要的江玄宴。


 


「阿蕎,他們說我是傻子,這輩子都好不了了。」


 


「不會的,你會好起來的,到時你仍是這天下最聰明的人。」


 


他眨了眨大眼睛,有些不服氣:「現在不是嗎?」


 


我遲疑著,還是想了個法子安慰:「現在嘛……現在三歲裡的郎君裡,你是天底下最聰明。」


 


他好生乖巧,漂亮的臉蛋揚了揚,又低下頭專心致志地滾絲線。


 


府上的人慣來踩高捧低,我們的日子不大好過。


 


漸漸地,送來偏院的吃食過了層層的濾網,最後隻剩下幾片粗菜葉子和摻著稗子的粥。


 


江玄宴一月的藥都要吃上幾兩銀子,傳話的人說府上已大不如前,正經郎君娘子的份例都縮減了,眼見著是好不了,連他常吃的藥都要斷掉。


 


我不知道這藥到底能不能治好他,我隻知起碼藥不斷,便還有一絲希望。


 


鬧鬧不來,求也求不得,幸而從前帶我的嬤嬤有一手好繡工,一包繡品需五六日,賣得的錢分三成給外院的黃嬤嬤,兩成給角門的老頭,剩下的錢便可以得兩日的藥。


 


江玄宴的老師來看過他,那個被稱為當世大儒的老人家,見了他,隻剩垂淚喟嘆。


 


這是他生平最得意的門生,原該承其衣缽,以所學匡扶社稷、教化萬民,成就非凡,卻隻懵懂地看著他。


 


他蹲在地上,仰著頭擦掉老師臉上的淚:「老人家別哭了,給你糖吃,阿蕎做的糖很好吃。」


 


那不是我做的,是蘅蕪院的丫鬟賞我的飴糖,這樣的糖不該拿來冒犯先生,我剛要開口阻攔。


 

暢讀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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