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但異性之間畢竟關系比較敏感，以己度人，我也會和異性朋友保持距離。

尹昭擰起眉頭：

 

「你還想和我保持距離？」

 

抬手對我就是一個爆慄。

 

我捂著頭，剛要以牙還牙。

 

尹昭骨節分明的大手就貼了上來。

 

從小到大，我倆嬉笑打鬧慣了。

 

這還是他第一次對我這樣溫柔。

 

Advertisement

氣溫驟降的夜裡，他的掌心仍舊溫暖。

 

我的心跳霎時漏了一拍。

 

「宋晴嵐，怎麼說我也算你半個娘家人，你怎麼能這麼對我，況且……」

 

尹昭話說到一半，忽然想起了什麼，又變得小心翼翼：

 

「那你剛才，也不是給傅聲發消息？」

 

「當然不是啊，你不用那麼緊張，而且我本來也不喜歡比我小的啊。」

 

話說快了。

 

尹昭肉眼可見地蔫了下去。

 

潛意識裡，我把和我同一年生的，都劃分為了同齡人。

 

但我忘了。

 

尹昭這家伙比我小八天。

 

13

 

「哦。」

 

尹昭撤回手，摸了摸鼻子。

 

他剛要開口，兜裡的手機就響了。

 

「老師。嗯。嗯。好的，我知道了，數據我已經處理好一半……」

 

我站在一邊，看尹昭單手插兜，接導師電話。

 

夜風把他額前的碎發吹起。

 

有那麼一瞬間，我忽然意識到。

 

尹昭已經不是那個被打扮成小姑娘、追在我身後的小豆丁了。

 

他身上穿著修身的襯衫，勾勒出他的寬肩窄腰。

 

無論如何動作，襯衫半點褶皺都無。

 

我撓了撓下巴，想起網上的話。

 

尹昭，不會戴了襯衫夾吧？

 

怪澀的。

 

我正想入非非，尹昭已經掛斷了電話。

 

和他四目相對的瞬間。

 

我聽到了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與以往的每次曖昧開端都不同。

 

之前我從未有過這樣劇烈的衝動。

 

想湊上去，和尹昭緊緊擁抱。

 

「尹昭。」

 

我鄭重地看向他，開口。

 

「那個，我、我實驗室還有事，導師找，我先走了。」

 

尹昭卻避開了我的目光，磕磕巴巴丟下這樣一句。

 

就落荒而逃。

 

看著他離開的背影，我卻沒有失落。

 

胸腔的鼓點卻越來越劇烈。

 

這是我第一次體會到徹徹底底心動的感覺。

 

宋晴嵐，這一次，你要勇敢。

 

尹昭是個聰明的膽小鬼。

 

那就讓我這個執著的笨小孩先走 99 步吧。

 

14

 

晚上到家後，我向傅聲表示抱歉，明天的健身房恐怕去不了了。

 

他比起尹昭這個別扭鬼要直球得多。

 

【學姐是發現我喜歡你了嗎？】

 

我和他解釋之後，他倒也通透：

 

【喜歡的眼神是藏不住的，但感情這件事真的很奇怪。祝學姐早日遇到兩情相悅的人。】

 

我看著手機屏幕，莞爾。

 

傅聲說得對，感情真的是很奇怪的事。

 

明明喜歡的眼神都要從眼睛裡溢出來。

 

但嘴巴卻緊緊閉著，不願承認。

 

我切到尹昭的對話框，像往常一樣，給他發送瑣碎的分享。

 

不知什麼時候起，我的分享欲除了給楊夏微，就是給他。

 

從前，我以為不過是發小的情分使然。

 

但現在。

 

我撩開窗簾，對著空中的圓月拍了一張照片。

 

【尹昭，看到月亮的時候，我就想起了你。】

 

平常日子，我睡得都很早。

 

但唯獨今日，直到凌晨兩點，我還在看電影發呆。

 

手機突然「叮咚」一聲。

 

【我也想你。】

 

我把目光放到屏幕上的下一瞬。

 

那四個字就被撤回。

 

片刻後，尹昭重新發送一條消息。

 

【知道了，晚安。】

 

15

 

隔天，楊夏微有事，拜託我帶小狗出門玩。

 

小卷毛很好帶，它獨自在草坪上撒歡，我就躺在暖洋洋的草地上發呆。

 

忽然手機叮咚一聲。

 

我還以為是某個擰巴鬼。

 

結果還是傅聲。

 

不過，這回發的消息正常得很。

 

是一些關於社團活動的咨詢。

 

我躺在草地上，換了個姿勢，和傅聲有一搭沒一搭聊天。

 

正想著尹昭，他就打來了電話。

 

「早。

 

「我剛做了赤豆糊，你要不要過來喝？」

 

這個擰巴的膽小鬼。

 

每次求和，總要用吃的來套路我。

 

「我不在家。」

 

尹昭的眼神飄忽片刻：

 

「是和楊夏微出去逛街了嗎？」

 

我看了一眼玩累了在我懷裡躺著撒嬌的小狗，唇角勾起一抹笑：

 

「昨晚回家的時候你不是聽到了嗎？我來找卷毛了啊。」

 

冬日的太陽曬得我懶洋洋，舒服地眯起眼睛。

 

我脫口而出：

 

「這邊躺著真的很舒服，所以你要不要來找我嘛，傅聲。」

 

「……」

 

壞了。

 

因為剛才一直在和傅聲聊天，所以嘴瓢了。

 

但我沒想到。

 

對面安靜一瞬，然後是尹昭有些沙啞的嗓音。

 

「好。」

 

聽上去，聲音裡有些幹澀。

 

答應得卻很利落。

 

16

 

尹昭按照我發的定位抵達的時候。

 

隻看到了我。

 

我面前還擺著一隻吃到一半的草莓蛋糕。

 

見他來，我皺起鼻子，朝他撒嬌：

 

「尹昭，這個果醬好酸哦，我吃不下了，你幫我吃掉好不好？」

 

尹昭站在原地踟蹰片刻，才試探著發問：

 

「你那個卷毛的約會對象呢？」

 

我抱起膝頭的小狗，給他展示。

 

陽光下，小狗的眼仁有如琥珀一般透著黃色，卷毛隨風輕輕擺動。

 

「你是說它嗎？」

 

一抹紅色出現在尹昭的耳尖：

 

「你、你之前發語音也是給它發？」

 

我歪頭輕笑：

 

「這是夏微的狗狗，我也算它幹媽。難道那樣說，有什麼不對嗎？」

 

「那你說抓破還有睡覺是……」

 

「它剛到家的時候調皮得很，和我玩的時候，差點把我的手背抓破。我故意說得誇張了些。我去夏微家的時候，我們仨是一起睡大床的呀。」

 

尹昭肉眼可見，松了一口氣。

 

眼看他又要恢復那個高嶺之花的樣子，我抓緊開口：

 

「不過，今天夏微催著我給它找個幹爸。她手裡可有不少嘴甜帥哥的聯系方式，你要不要也幫我參謀一下？」

 

「嘴甜」二字，故意被我加重了聲音。

 

尹昭肉眼可見變得慌亂。

 

「不行！不是，我是說，我覺得，嘴甜的不太靠譜。」

 

「嗯？那踏實肯幹的，夏微也可以推給我。」

 

「不可以！」

 

尹昭的耳朵已經紅得要滴血了，他眼睛飛速地眨動，這是不安的表現。

 

「要不，要不，你考慮下我呢？我也有照顧小狗的經驗，肯定能當好這個幹爸的！」

 

我盯著他，沒說話。

 

「晴嵐！」

 

尹昭忽然閉上了眼睛, 整張臉漲得通紅：

 

「我喜歡你！」

 

17

 

半分鍾, 尹昭都沒敢睜眼睛。

 

我眼看著他晃動著, 差點就摔倒。

 

有點心疼了。

 

於是踱步到他面前。

 

「那好吧。抱一下。」

 

尹昭睜開眼, 眼睛裡還帶著水光, 就要抱上來。

 

卻被塞了滿懷。

 

「我是說, 讓你抱狗狗。你在想什麼？」

 

我一臉壞笑地看他。

 

「那、那我算上崗了嗎？」

 

我拖長聲音：

 

「狗狗的幹爸嘛，還需要一些考驗, 不過——你可以先做我男朋友。」

 

擰巴的膽小鬼不能推太遠。

 

萬一嚇跑了怎麼辦。

 

「汪！」

 

下一秒, 狗狗被放歸大地。

 

尹昭將我打橫抱起。

 

「嵐嵐。」

 

「嗯。」

 

「我愛你。自太古至永劫, 我最是愛你。」

 

「我知道，笨蛋。」

 

原來，聰明小孩, 談起愛情, 是這樣笨拙的姿態。

 

我捧起他的臉，在他的額頭上印下一個唇印。

 

但誰讓我喜歡呢？

 

後來。

 

尹昭問起，我什麼時候喜歡上他的。

 

我微微一笑, 說得含糊。

 

並沒有告訴他。

 

那個尹昭連錯藍牙耳機的深夜。

 

是我第一次對著他心如擂鼓。

 

但就尹昭這個害羞擰巴樣。

 

還是讓它成為我一個人的小秘密好了。

 

番外：尹昭

 

從宋晴嵐記事起，尹昭就是小區裡最聰明的小孩。

 

大人們談起他時, 總是用一種奇怪的語氣。

 

仿佛尹昭是他們的小孩就好了。

 

聽上去, 尹昭不像是一個小孩，而是一面閃亮亮的榮譽牌。

 

但宋晴嵐的爸媽除外。

 

他們總是說，我家嵐嵐就是世界上最可愛的小孩。

 

但偶爾，宋晴嵐看到尹昭考了第一名, 領走講臺上那個她渴望已久的文具盒時, 也會生出羨慕。

 

如果她是尹昭就好了。

 

下一秒，那個文具盒出現在她桌面上。

 

「送給你。」

 

尹昭揪著衣角，沒有看她。

 

那個瞬間, 宋晴嵐用一種小動物般的直覺，忽然覺得。

 

面前這個小區裡人人羨慕的小孩, 也許並不開心。

 

他就住在自己家樓上。

 

家裡爸媽總是很忙。

 

後來, 尹昭來自己家吃飯的次數變得越來越多。

 

他也從學著笨拙地剝蝦給宋晴嵐吃, 到學著做出一道完整的油焖大蝦。

 

那一年，尹昭才十歲。

 

的確是眾人眼裡交口稱贊的天才。

 

但天才也有不懂的事。

 

尹昭不知道, 為什麼那個叫作宋晴嵐的女孩會一直黏著自己。

 

為什麼她有一天不黏著自己之後，自己會變得心煩意亂。

 

為什麼，隻要有她在場, 他的眼裡，就隻有那個叫作宋晴嵐的女孩。

 

他找遍了所有的數學題和科技館。

 

都沒有找到答案。

 

到了讀中學之後，曾經的天才, 因為不通情愛，成了眾人眼裡的怪胎。

 

再後來, 那個風雨交加的夜, 他連錯了藍牙耳機。

 

那個瞬間。

 

他才恍然明白。

 

原來，那種心頭的渴望與飽脹, 被稱為愛。

 

但他還是個怪胎。

 

他不知道怎麼將這種感覺宣之於口。

 

大三時, 一個學妹向他表白。

 

他心煩意亂時, 居然隨便編了個荒謬的答案。

 

以至於很長一段時間裡，很多人都用怪異的目光看他。

 

但尹昭不在乎。

 

他在乎的，隻有那個女孩帶笑的眼。

 

直到那個女孩抱著小狗, 向他一步步走來。

 

他像是溺水的人，被救上岸。

 

重新學會了呼吸。

 

她是他的小美人魚。

 

而他們的愛情，永遠不會變成泡沫。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