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天下誰都知道，皇後唯一的養女安平公主最是受寵。

 

外戚幹政，皇後看著奄奄一息的老皇帝，放出了話：

 

【得安平者，得天下。】

 

眾人也都知道，安平喜歡她的皇兄，太子蕭啟。

 

皇後盼著安平嫁給蕭啟，盼著兩人弄玉成簫。

 

我沒那樣好命，我不是安平。

 

我是兩人感情中的犧牲品。

 

我是安平命人S了的鄉野村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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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聽說太子和安平年後大婚。

 

我飄在蕭啟身邊，勉強撐著頭，有些心酸，又有些釋然。

 

這應該是他想要的吧。

 

其實我幾日前就知道他要和安平大婚了，在我還活著的時候。

 

宮裡的公公尖著嗓子拿來聖旨，他不願讓我看見，騙我去看郊外送我的兔園。

 

可我卻沒能回來。

 

公主攀著他的肩，想要著依偎他，指尖泛著血色，卻被他不動聲色地推開。

 

高傲的安平沒想到他會拒絕，拉不下臉，氣急敗壞地甩袖走了，放了話：

 

【你要是想要這皇位，就乖乖聽了我的。】

 

【就算父皇就剩下你這一個皇子，你也別覺得這皇位就是你的了。】

 

【這個位置，我們劉家說了算！】

 

他不理會，轉頭許時在他耳邊低聲說了些什麼。

 

我看到蕭啟攥緊了拳，又緩緩放下。

 

他就這樣倚著窗棂，看著淅淅瀝瀝的秋雨。

 

他看了多久，我便也看了多久。

 

我聽著了。

 

許時說：

 

【那養兔娘不見了。】

 

可他卻不知道，我已經S了。

 

第2章

 

柔然入境，打得大朝節節敗退。

 

無他，外戚幹政，皇子接連被害，朝政動蕩，內憂外患。

 

老皇帝費盡心思保下了蕭啟。

 

蕭啟是皇後身邊的一個有野心的丫鬟生的，不知用了什麼樣的法子，竟然也養到了這麼大。

 

後來宮中動蕩，竟然隻剩下他這一個。

 

他的丫鬟母親，被一杯毒酒送走。

 

他能活下來，一是皇帝暗中保護。

 

二是安平喜歡他，多次求情。

 

三是，我給了趁亂跑出來的他一個饅頭。

 

那年也是秋，秋風蕭瑟，吹得人身子發涼。

 

蕭啟怯生生地看著我，比兔兒幼崽還讓人心軟。

 

我前世看過這樣的文。

 

文裡說撿到男人是倒了八輩子血霉，我也明明知道裡撿男人是自討苦吃，卻還是咬牙收留了他。

 

我活了兩輩子，不抽煙不喝酒，偏偏喜歡看些風華正茂的男郎。

 

更別說他穿衣顯瘦，脫衣有肉。

 

放在上一世，他這也算半個體育生。

 

我是有私心的。

 

他也有。

 

他正好韜光養晦。

 

他問我叫什麼，我卻沒法子開口。

 

爹媽說賤名好養活，叫我兔子。

 

後來飢荒，他們說弟弟的新衣丟了，讓我去山上找一找。

 

我找啊找，再也沒找到回家的路。

 

或許我真的和兔子有緣。

 

倒讓我找到了兔子洞。

 

我盯上了兔子……窩旁邊的草。

 

勉強活了下來。

 

這一窩兔子，讓我好歹活下去了。

 

越養越多。

 

後來養父李生收養了我，看我喜歡，也放任我養兔子。

 

鄰裡叫我兔娘。

 

我養兔子，賣兔子，燒兔子，倒有了一條產業鏈。

 

如果沒有遇到蕭啟，這一輩子就這樣過了。

 

第3章

 

第二日，公主又來了。

 

身後浩浩蕩蕩跟著一群人，我一看，這是準備提前住來了。

 

安平見了蕭啟，羞紅了臉，緊張地走近為他撫平了衣角。

 

【阿啟哥哥……嘗嘗我為你做的蟹黃酥……】

 

她的小丫鬟兼軍師桃花說要拿捏男人，就要拿捏他的胃。

 

安平便咬牙進了後廚。

 

但很快，她就失敗了，還將周圍的僕人都罰了一遍，驕縱地指揮著人端著成品來了。

 

她面若海棠，嬌媚盛開，我一個魂體，都要把持不住。

 

隻可惜，這樣美貌的皮囊下，是醜陋的靈魂。

 

【阿啟哥哥，這是安平親手做的……】

 

蕭啟面色柔和，所幸就著她的手，慢慢品嘗。

 

我酸澀得不想再看下去。

 

蕭啟被我救下後，忙著養精蓄銳，忙著壯大勢力，忙著……給我侍寢。

 

跌跌撞撞活了這麼久，人必定是有所圖的。

 

我救他也是。

 

我心裡跟明鏡一樣，再也不是幼時被騙了兔子的小孩了。

 

我齷齪，我急不可耐。

 

他傷勢沒好的時候，我便將他壓在榻上，將他的雙手用拴兔子的鎖鏈綁上，他不聽話，我便按上他的傷口。

 

但我往往沒這個機會，他側開臉，耳尖霞紅，聲線微啞。

 

但我知道，他是抗拒的。

 

迫於我的威脅，隻能這樣。

 

完事後，他面色慘然，暴怒又無奈，我知道，他是厭極了我的。

 

【安平，你身上……有一種味道……有點像是兔子的味道……】

 

兔子是什麼味道，兔子臭得要命。

 

安平眼神飄忽了一陣，強顏歡笑道：

 

【怎麼會呢？我平日都用玫瑰的燻香……兔子那麼臭……】

 

【是嗎，大概是我聞錯了。】

 

第4章

 

安平S了我，當然沾染上了這種味道。

 

【兔子味！那麼骯髒的味道怎麼還在！惡心S了！快，桃花，本宮要洗澡！】

 

安平嫌棄得要命。

 

也對。

 

為了S我，專門來了一趟。

 

委屈她了。

 

皇帝下旨那日，蕭啟便知道，老皇帝已經沒用了。

 

他將我支去了郊外，卻沒發現，安平偷偷跟了上來。

 

我和蕭啟住在一間屋子裡這麼久，無論有沒有事，安平既然知道了，就不會放過我。

 

其實，蕭啟那樣厭惡我，我也是活不久的。

 

知道他是太子之後，我便覺著我完了，每日都規劃著逃跑。

 

自己要跑掉，我那些小兔子也不能丟掉。

 

可後來被蕭啟抓了回來。

 

他剛剛平定一支柔然的騎兵，身上染著血氣便S回了雲鎮，和兜著兔子逃跑的我撞個正著。

 

我記著當日他的表情的。

 

五彩斑斓的黑。

 

總之，恨不得把我當烤兔子吞掉。

 

他說，我S也要S他手上。

 

可是我真的S了。

 

不是他S的。

 

不對，也差不多。

 

他的相好S的。

 

我還記得安平看著我的那種神情。

 

她上下打量了我一陣。

 

我竟然有些羞愧，臉上辣辣地疼。

 

她是仙子，著羽衣，戴金簪。

 

我真成了灰撲撲的兔子，鑽著衣角，不知道手腳怎麼放。

 

【就是你“救了”阿啟哥哥？】

 

【嘖，算了，本宮心好，留你個全屍。】

 

可是也S得很疼。

 

幾個隨從將我按在地上，隨手抽了一條麻繩。

 

安平眼尖，看到了我微微隆起的小腹。

 

她眼神一厲，也沒給我留個全屍。

 

刀起刀落，和滿園被屠的兔子扔到了一起。

 

窗外的葉才入秋已經被染成了深紅，眾人嘆著秋晚，秋晚，無人再記得巷西賣兔子的兔娘。

 

第5章

 

我的靈魂跟著蕭啟。

 

我才知道他在幹什麼。

 

他招納士人入幕，將勢力一點一點地滲透朝廷，可他對安平的心，是一直沒變的。

 

安平長在皇宮，再驕縱也從未無禮，不像我。

 

和蕭啟遊街，喝茶，猜字謎她便滿足了。

 

安平小心地撫摸著蕭啟臂膀上猙獰的傷疤，眼眶紅得令人心疼，又有些懼怕。

 

怕什麼？

 

我來不及思考，便聽著蕭啟安慰著她：

 

【安平，都過去了。】

 

都過去了。

 

可我還留在記憶裡。

 

從前的蕭啟常常起夜，後來我知道，他是做了噩夢。

 

他沒有呢喃，沒有慟哭，隻是SS咬著牙關，盡管牙齦出血，也不松開。

 

【都過去了……】

 

我吻去他眼角的淚，一次一次描摹著他的眉眼。

 

他驚醒後第一件事便是推開我。

 

淚水卻流個不停。

 

【要你管！】

 

我不慣著他，我做了兩世的人了，說不準下一世是什麼東西呢。

 

我抬手賞了他一耳光。

 

【莫要自作多情！】

 

【老娘管你，是給你臉！】

 

他捂著臉縮到床腳，背對著我，真如西街那個小媳婦。

 

我剛有點懊悔。

 

他命也不好，不受寵還被人害了，哎，也不容易。

 

誰知他轉頭把被子都搶了，一點都沒給我留。

 

【被子還我，聽到沒？】

 

【八字環，什麼八字環？我小時候都不玩了。】

 

我又給了他一巴掌。

 

白心疼他了！

 

第6章

 

安平最近很著急，在蕭啟這兒也住得不安心。

 

因為蕭啟對她的態度就是，你主動，我接受；你不動，我不動；你過分，我反抗。

 

安平如和棉花談情說愛一樣。

 

我也有些看不懂。

 

你說蕭啟喜歡她，又沒一點主動。

 

你說蕭啟不喜歡她，確實對她比對我好太多了。

 

我也沒談過戀愛，也不知道喜歡到底是什麼樣。

 

但我心裡覺得，倆人確實有感情的。

 

但安平不滿足，她到處打聽蕭啟的喜好。

 

各種風格都試了個遍，蕭啟態度一如既往。

 

她在宮殿裡氣急敗壞地砸東西，桃花附在她耳邊道：

 

【殿下，殿下還記得那個兔娘嗎？】

 

安平瞪了她一眼：

 

【你提那S人作甚？晦氣！】

 

桃花忙跪下：

 

【太子殿下身邊好像就她一人……奴婢就想啊，是不是太子就喜歡那樣的呢？】

 

安平眼球微動，第二天，穿著灰衣抱著白團一般的小兔又找到了蕭啟。

 

我在一旁看著，這小兔，倒是有點像我的白雪。

 

白雪是我一開始養的母兔，鎮上的書生路過說它潔白如雪，我便給它取了個名字叫白雪。

 

我S的那日，它蜷縮在我懷裡，被桃花一腳踢到腹部，掙扎著再也沒起來。

 

蕭啟當真愣了一下，【這兔子，是哪裡來的？】

 

【桃……桃花帶回來的，我也不知道。】

 

蕭啟主動跟他說話，雖然問的是兔子，她卻也高興了起來。

 

她想不通，兔子有什麼好。

 

髒，臭，和那個賣兔子的女人一樣下賤。

 

但她還是借此找著話題。

 

可蕭啟卻愈發失魂落魄。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

 

他確實瘦了。

 

他應當是饞了。

 

我也饞了，我摸了摸幹癟的肚子。

 

早知道我懷上了，那日早上應該多吃點的。

 

他送走了安平，恰好許時辦事回來，奇怪道：

 

【主子，兔娘回來了？】

 

蕭啟剎那語塞：

 

【你……你看到她了？】

 

【沒，屬下看到了公主的兔子，公主也真是殘忍，那麼小的兔子摔到地上，都抽搐起來了，我還以為兔娘被她發現了……】

 

【也對，兔娘早跑了，那姑娘聰明，怎麼會落她手裡……】

 

卻聽蕭啟手上的玉盞忽地落到了地下，發出了巨大的聲響。

 

第7章

 

安平氣極了，黛眉S擰著，說我也不過如此。

 

【我就知道，就一個賣兔子的下賤貨，能讓他念念不忘？】

 

【下賤的人，生的孩子，也是賤種！】

 

【沒用，當真沒用！】

 

【賤婢！害本宮出醜！】

 

她隨手抄起一個物件，向跪著的桃花砸去。

 

桃花怕得不行，但不敢閃躲，眼看被砸破了額角。

 

可隨後安平的氣便消了。

 

因為蕭啟來找她了。

 

她如變戲法似的，立馬喜笑顏開，桃花忙起身扶她下榻。

 

【她……這是怎麼的？】

 

桃花強顏歡笑：

 

【殿下，奴……不小心磕到了……】

 

安平危險的眼神收回，取而代之的是盈盈笑意。

 

蕭啟不再在意，兩人在室內依偎著。

 

我坐在房梁上，看著那浩瀚的天空。

 

我其實是認識桃花的。

 

但是桃花討厭我。

 

我擺攤賣兔子的時候，桃花被她娘指責，人家和你一般大能補貼家用了，你卻連照顧弟弟都做不好。

 

但她爹娘好。

 

陰差陽錯讓她進宮當了婢子，跟著公主，好歹也吃香喝辣。

 

她走那天，破天荒地買了一隻兔子。

 

【兔娘，我要進宮跟著公主了！】

 

【兔娘，賣一輩子兔子吧，吶，這些都是公主給我的！】

 

【你理我啊，你怎麼不說話，你是不是嫉妒得不行？】

 

我恭喜她，她卻又不高興了。

 

她說她一定能榮華富貴的，當年宮變，她舍身救公主，倒也是貼身伺候了。

 

她確實榮華富貴了。

 

可是桃花，你怎麼不開心呢。

 

公主把她趕出去，她漫無目的的走著，最終卻停在那隻兔子旁邊。

 

【治治吧。】

 

她囑咐著小宮女。

 

不知不覺，眼眶卻湿潤了。

 

【兔娘，別怪我。你本來就是該S的。】

 

【你擋了公主的路，搶了公主的男人，你活不了的……誰叫，誰叫你被公主看到了……】

 

其實我不怪她。

 

當年是她給了我一口飯。

 

現在，我也算是還清了。

 

蕭啟回來的時候，夜色微微落下。

 

一個眼熟的婢女著急地找著兔子。

 

【快，這是公主的兔子，找不到，你們都完了！】

 

【姑姑，這兔子本就……本就被摔了，活不了多久了……】

 

那年長一點的婢女突然發怒：

 

【你懂什麼！兔子好養活，要是沒人撿到它宰了去，能活好久呢！】

 

【姑姑贖罪，我們這就找……】

 

蕭啟在那裡站了許久，抬手叫來許時。

 

第8章

 

老皇帝快不行了，皇後也等不及了，把公主和蕭啟都叫去她宮裡。

 

深秋了，該加衣了，可我變成一隻遊蕩的鬼，也不會冷了。

 

皇後看到安平，往日威嚴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她叮囑蕭啟，要對安平好，不要惦記著外邊的女人。言語中有著淡淡的威脅。

 

這便是運籌帷幄的皇後嗎？

 

和安平，竟然就如同尋常人家的母女。

 

不，尋常人家的母女也不是這樣的。

 

想來，我活了兩世都挺失敗的。

 

我被丟棄在山上的時候，我就在想。

 

我到底做錯了什麼呢？

 

安平父皇母後將皇位當作她的嫁妝。

 

桃花的父母也為她求人給她找了個好去處。

 

仿佛隻有我，每次都被拋棄。

 

倆人多麼般配。

 

安平公主華裙著身，笑容漾漾。

 

蕭啟劍眉星目，瀟灑自如。

 

兩人當真天生一對。

 

我下意識想攥起衣角，可直到我的手幾次三番穿過身體，我才意識到，我早就S了。

 

穿著破舊的衣裙，全身都是令人作嘔的味道，倒在了雨後滿是泥濘的兔園。

 

安平公主高興，蕭啟也高興。

 

隻可惜了那滿園的兔子，和我肚子裡那個未成形的孩子。

 

那大概是個女童，我有預感。

 

我還打算求蕭啟，給她取個寓意吉祥幸福的名字，可別再像我一樣了。

 

像我一樣，名字下賤，人也低賤。

 

我的屍骸，不知被扔到了哪裡。

 

蕭啟，如你所願。

 

我不會再纏著你了。

 

我不想看下去了。

 

我不想看到倆人恩愛的模樣。

 

我不想看到倆人風情月意，和如琴瑟。

 

我S後第一個願望是放我走。

 

我從來不奢求什麼。

 

我不奢求蕭啟喜歡我，我不奢求再來一世。

 

我隻想，別再一刀一刀，將我心上的肉生生剜去。

 

蕭啟夜晚回到了寢宮早早睡去。

 

我躺在他身旁。

 

我也去不了哪。

 

我睡不著。

 

對了，我是鬼了，我不用睡覺。

 

明明他不知道我的存在，卻竟然一直往我身邊靠著。

 

擠我幹什麼，我都要掉下去了。

 

我一愣，他的身體穿過我的手臂。

 

他突然驚醒。

 

他掏出一個玉佩放到胸口，竟然流下一行清淚，呼吸粗重眼眶發紅。

 

我微怔，這是他母親的遺物。

 

【再跑，我看你能跑到哪去？】

 

他咬著牙齦，恨不得將我一口一口撕碎。

 

我打了個冷顫，還好我S了。

 

當初他將這枚玉佩系到我腰間時，他說讓我好好拿著，別被他府裡的人當賊扔出去了。

 

我氣急敗壞地罵他，他讓府裡的人看著我，不讓我逃跑，我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