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關於我們家破產一事，我不是故意要隱瞞你的，我隻是沒有……一個合適的機會。」

「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我們家的情況嗎，我媽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我爸霸佔我媽的公司，用她的家產在外面養情婦和私生子，我從小就發誓要把家產奪回來。」

 

「所以我自己創立了一個公司，在我那些朋友們的幫助下，一步一步把我們家搞到破產。」

 

「那天他們開玩笑說要不要假裝真的破產，看同學們是什麼反應，我覺得好玩，所以決定試一試，隻是沒想到遇見了你。」

 

「剛開始確實隻是個玩笑，隻不過剛才在酒吧看到你傷心，我才確定了自己的心意，阿今，我是真的喜歡你的，我……真的害怕失去你。」

 

他言語真摯，眸光深情得快要化開。

 

我卻無動於衷，沒有說話

 

隻是忽然想起，這些事情，他確實跟我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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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那是他第一次表白之後的某一個晚上。

 

大雨將至，電閃雷鳴。

 

我看到傅時欽的身體微微顫抖，猛然間意識到，他害怕打雷。

 

於是我第一次主動抱住他。

 

就在那時候，他跟我說了他家裡的事。

 

「我爸是個鳳凰男，跟我媽結婚前裝得很好，可在我媽生下我後，就起了不該有的心思。」

 

「那年我五歲，我媽想要再生一個小孩陪我，可是我爸一直不配合。所以她放棄了，打算去福利院領養一個。」

 

「原本我媽選中了一個女孩，可是從福利院回來的途中，我媽收到了我爸情婦發來的視頻，心神不穩之下，出了車禍，當場去世了。」

 

「從此我爸更加肆無忌憚，公然把情婦和私生子帶回家，揮霍我媽的家產。」

 

「那時我便發誓，有朝一日一定要把家產奪回來。」

 

我靜靜聽他說完，把他抱在懷裡，拍著他的背無聲安慰。

 

這時，他忽然再一次開口：「阿今，如果我告訴你……」

 

「什麼？」我問。

 

他沉默了半晌。

 

「沒什麼，早點睡吧。」

 

……

 

現在想來，他當初沒說完的話就是他隱瞞我的事情。

 

傅時欽見我沒反應，小心翼翼擁住我。

 

「阿今，我錯了，我不該對你撒謊，也不該說那樣的話，我混蛋。」

 

「你原諒我好不好，我們當作什麼都沒發生好不好。」

 

我輕輕推開他。

 

可惜，那天的話，終究是沒說出口。

 

16

 

我把傅時欽趕了出去。

 

自己如往常一樣，吃飯，洗漱，睡覺。

 

隻不過他走後，我終於睡回自己的床。

 

想著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我心裡已經平靜下來。

 

在酒吧裡的時候，剛開始會因為傅時欽的話覺得難堪，隻是因為被當作遊戲道具，被戲耍後有些生氣。

 

可現在想想，我們從來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短暫的交集之後，注定會分開。

 

如今，我們隻不過回到原點而已。

 

我們隻不過，回到原本該有的關系。

 

第二天早上，我難得睡了個自然醒。

 

既然不用再養傅時欽了，那凌晨的兼職也不用去了。

 

悠闲地吃了個早飯，下樓時，我又看到了傅時欽。

 

他黑著眼圈，滿身憔悴。

 

看起來，竟然是在樓下站了一夜。

 

我無視他，繼續向前走。

 

他在我身後默默跟著。

 

我去上課，去餐廳，去酒吧打工完，然後回家。

 

這一路，他都跟著。

 

而我一如既往，假裝沒看見。

 

這樣接連幾天，他終於病倒了。

 

在課堂上，他忽然暈倒在地。

 

同學們手忙腳亂叫來救護車把他拉走。

 

我隻是淡漠地看一眼，接著做自己的事。

 

然而我沒想到的是，傅時欽被救護車接走不久，有同學說門外有人找我。

 

我好奇是誰。

 

可看到門外那人時，我卻愣住了。

 

是傅時欽的未婚妻。

 

趙筱柔。

 

17

 

我跟趙筱柔來到學校附近的一家咖啡廳。

 

昏黃的燈光下，她端起咖啡抿了一口。

 

「你一定想知道我為什麼找你。」

 

她漂亮的眼睛直直地盯著我。

 

「我是來請你原諒傅時欽的。」

 

我詫異，不明白她這是演的哪一出。

 

看到我的神情，她嘲諷一笑：

 

「你聽說過我是傅時欽未婚妻這個傳聞吧，大家都這麼認為。」

 

「但其實不是，我隻不過是和他一起長大的朋友，我們之間，也隻是普通的關系。」

 

「不過我確實也喜歡他，所以找人放出了這個傳聞。」

 

「可傅時欽就是這樣的性格，他不管闲事，他不在意的東西，也懶得去理會。」

 

「然而……我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在更早之前，他主動幫過你。」

 

我一愣。

 

她說的那件事，我當然記得。

 

其實在我從學校搬出去之前，還發生了另一件事。

 

那天，徐穎的一支香奶奶唇膏丟了。

 

她說，是我偷的。

 

18

 

「別人都有錢買，就她買不起，不是她偷的是誰！」

 

「而且她嫉妒我，故意拿走我最喜歡的唇膏，就是為了讓我傷心！」

 

剛下課，徐穎就帶著輔導員衝進教室，當著全班同學的面指責我。

 

這件事鬧得很大，大家都停下來看熱鬧。

 

徐穎在中間委屈地哭，輔導員忙著安慰她。

 

而我也在中間，卻無人問津，被迫承受著其他人的指指點點。

 

一片竊竊私語中，傅時欽帶著嘲諷開口了：

 

「一支唇膏而已，怎麼哭得跟S了爹媽似的，你確定你家很有錢？怎麼一支唇膏這麼斤斤計較！」

 

徐穎的哭聲戛然而止。

 

她漲紅了臉，想要開口反駁。

 

可是還沒說話，傅時欽就看向我，好像漫不經心地問：

 

「喂，小瘸子，你偷了沒有啊？」

 

在眾人的注視下，我搖搖頭：「沒有。」

 

傅時欽朝著徐穎笑了起來：

 

「怎麼辦？人家說沒有。」

 

「反正闲來無事，不然我出個主意。幹脆找人搜小瘸子的東西，若唇膏真在她那裡找到，該賠償就賠償，該處理就處理，可若找不到，你就得想辦法補償小瘸子，你們敢不敢啊？」

 

我當然是敢的，所以毫不猶豫：「可以。」

 

徐穎卻支支吾吾起來。

 

在場所有人都看出不對了。

 

輔導員第一次對徐穎冷了臉：

 

「徐穎同學，你怎麼能汙蔑別人呢，你還不給羅今同學道歉！」

 

徐穎最終不情不願道了歉。

 

同學們都散了。

 

我看著傅時欽的背影，默默在心裡數。

 

兩次。

 

這是他幫我的第二次。

 

後面一定得償還啊。

 

至於徐穎，她因為這件事在所有人面前丟了面子，所以把一腔怒氣都發泄在了我身上。

 

她開始越來越過分，向我杯子裡吐口水，往我被子裡放垃圾。

 

我這才忍不住，搬了出去。

 

19

 

「其實那天我來找傅時欽時，就站在你們教室外。」

 

趙筱柔繼續說。

 

「所以我看得一清二楚。」

 

「那個叫徐穎的總欺負你的女孩子，她身上穿的全是假貨，而傅時欽，從不管闲事的他，卻主動幫了你。」

 

趙筱柔臉上一臉感慨。

 

「說實話，當時我心裡就升起了一種不安，後來果然應驗。」

 

「傅時欽的朋友們提議開個玩笑，沒想到，他把自己玩了進去。」

 

「你看，他現在因為你不吃不喝，我知道，我徹底沒機會了。」

 

「所以我來就是想告訴你，如果你是因為我是他未婚妻那個傳聞的緣故心有顧忌，那沒有必要啦。」

 

「我退出，不會阻礙你們。」

 

「你也原諒他吧，畢竟你對他那麼好，為他做了那麼多，你那麼喜歡他。」

 

趙筱柔說完，像是放下一件心事。

 

可我在她詫異的目光中，對著她搖了搖頭。

 

大家都以為我愛傅時欽成狂，願意為他傾盡一切。

 

可他們不知道。

 

我對他那麼好，從來就不是因為喜歡他。

 

20

 

傅時欽從醫院出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像以前一樣跑到我家樓下。

 

這次我下樓，來到他面前。

 

「傅時欽，我們談談吧。」

 

他眼中陡然發出亮光。

 

我們去了小區附近一個公園。

 

以往我有不開心的事，總是來這個地方。

 

看人們悠闲地散步，打太極拳，無憂無慮地玩鬧，心也會平靜下來。

 

正是清晨時分，我跟傅時欽並排走著，路上有好聞的花香。

 

「傅時欽，我就是那個女孩。」我開門見山對他說。

 

他英俊的臉上浮現出疑惑。

 

我輕輕笑了笑。

 

「你不是說過，你媽媽從福利院選中一個女孩嗎，我就是那個女孩。」

 

傅時欽睜大眼睛，心神震動，好像明白了什麼。

 

我繼續說：

 

「你可能不記得了，但我卻記得很清楚。」

 

「我是個孤兒，父母很早就S了，所以我被送到叔叔家裡。」

 

「但我叔叔是個酒鬼，他一喝了酒就會打人，有一天他打得狠了，把我的腿打斷了。」

 

「那天，鄰居報了警，我被好心人送到福利院，在那裡，我見到了你和你媽媽。」

 

「你媽媽知道了我的事，原本她是要帶我走的，她讓我叫你哥哥。」

 

「可是在她接了個電話後，就臉色大變。」

 

「我最終沒有走成，但是她給福利院院長留下了一些信息，說她會一直資助我。」

 

「傅時欽，我能夠走到你身邊，都是因為你媽媽。」

 

21

 

我說到這裡，傅時欽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他徹底明白了。

 

「所以你對我那麼好……」

 

後面的話卻沒說下去。

 

我卻懂了他的意思，於是肯定地回答：

 

「是為了報答你們家的恩情。」

 

得到了確切的答案，傅時欽的眼圈忽然紅了，他有些崩潰地質問我：

 

「那你究竟有沒有愛過我？」

 

我慢慢搖搖頭。

 

「我不知道，或許吧。」

 

他忽然沉默了。

 

我也不說話，就靜靜地站在他身邊。

 

半晌，他驀地抓住我的手，聲音幹澀地開口，小心翼翼，帶著乞求：

 

「那……我們能重新開始嗎？就當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重新開始吧。」

 

我再一次搖了搖頭。

 

指著他手上的一道疤——那是他幫我切菜時切到了手留下的疤，

 

「你看，如果被傷害過，傷口縱使愈合，也會留下難看的疤，就算疤消除了，留在心裡的痛卻不會忘, 以後每一次切菜的時候都會想起，所以我們能做的最好的選擇, 就是遠離。」

 

「傅時欽，我養你這麼長的時間, 就算是償還完你們家的恩情了，往後的日子, 我想為自己而活。」

 

「對了, 很抱歉前幾天晾著你, 不過這就算是你隱瞞我的報復吧。」

 

話到這裡，我以為說得很清楚了, 可傅時欽依舊不依不饒：

 

「我向你道歉！我為隱瞞你而道歉！我為戲弄你而道歉……你別丟下我好不好……」

 

我看著崩潰地蹲到地上的他，嘆了口氣。

 

「傅時欽，我知道你為什麼隱瞞我, 因為你怕我像你驟然富貴的爸爸一樣, 接近你是為你的家產, 所以這件事, 我原諒你。」

 

「可我無法原諒你的戲弄。」

 

「你還記得嗎, 我有一次打工完, 你曾經問我累不累，我當時說不累。」

 

「可我現在告訴你, 我很累，真的很累, 我不想再繼續了。」

 

這次, 我不等他繼續說下去。

 

掙開他的手, 轉身離開。

 

22

 

回去後我去了酒吧，向陸源之遞上辭職信。

 

陸源之詫異：

 

「你要離開了？」

 

「是啊，我已經沒有了留在這裡的理由。」

 

陸源之脫口而出：「那……我成為你在這裡的理由不可以嗎？」

 

他說完，似乎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卻還是堅定道：

 

「我想你應該也察覺到了，我對你有好感。」

 

確實察覺到了，不過……

 

「抱歉啊老板，我好不容易才有了這個上學的機會，我之前已經因為一個玩笑浪費了很多時間了，我想，接下來先把精力放在學習上。」

 

陸源之有些失望, 卻還是為我加油。

 

他果然是個很溫柔很善良的人。

 

往後的日子，我徹徹底底專注於學業。

 

雖然與傅時欽一個班，還是抬頭不見低頭見, 但是話說開了, 他也沒有再糾纏。

 

隻是徐穎偶爾還是找我麻煩。

 

但是某一天, 學校論壇忽然爆料她一身假貨，她瞬間翻車。

 

大家提起她都是一臉鄙夷, 她自顧不暇，就沒空再找我了。

 

這件事是誰的手筆, 不言而喻。

 

大四那年, 我成功考編上岸, 進入殘疾人權益保障機構。

 

後來在工作中，找到一個真心愛我的人。

 

我們結了婚，生了一個健康的孩子。

 

我偶爾會在新聞上看到傅時欽的消息。

 

他成了商界大佬。

 

他熱衷於做慈善。

 

他終身未娶。

 

有記者拍到, 他的手機屏保是一張女孩趴在桌子上熟睡的照片，引得眾人議論紛紛。

 

我的小女兒指著雜志上的他問：

 

「媽媽，他是誰啊？怎麼會有你的照片？」

 

我想了想。

 

「他是我生命中的過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