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雖然詭異世界裡沒有味覺，吃什麼都一樣。

 

但他們一致決定無論孩子做得怎樣，都要咽下去，都要微笑著說好吃。

 

第一個進行試吃的是龍霸天爸爸。

 

他神情凝重地夾了一筷子清蒸鱸魚，做好了魚鱗沒刮幹淨，被魚刺卡進醫院的準備。

 

然而白嫩的魚腹肉入口，他直接驚呆了！

 

蒸熟的鱸魚嫩滑鮮美，口感細膩，肉絲清晰可見，配以花椒、蔥、姜、蒜等調料，滋味香醇。

 

龍爸爸此時無比震驚。

 

天吶！自家孩子做的飯菜居然有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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詭異世界的飯菜怎麼可能有味道？！

 

他不信邪又夾了一筷子魚肉塞進嘴裡，細細品嘗。

 

然後像上了癮般一口接著一口停不下來，直到整條魚吃完才發出滿足的喟嘆。

 

龍霸天爸爸摟著兒子激動地說：

 

「兒子，你做的魚實在是太好吃了！爸爸幾十年來都沒吃過這麼好吃的！」

 

「霸天，爸爸愛你！！！」

 

詭記者的直播鏡頭對準了這感詭的精彩一幕。

 

電視機前的詭觀眾們撇撇嘴，無語望天。

 

這演得也太假了！

 

現場其他還沒吃的詭家長們也在風中凌亂，捶胸頓足憤憤看著他。

 

踏馬的，演得那麼誇張！

 

接下來他們要是沒表現出那麼好吃，孩子不得傷心S啊？

 

第二個試吃的是方天佑媽媽。

 

她吃之前已經打好草稿做好大誇特誇的準備，保證比霸天爸爸誇得還好！

 

方天佑媽媽特地挑了自家兒子做的板慄焖雞，盛了滿滿一碗。

 

她優雅地舀起一勺放進嘴裡，輕輕嚼動。

 

板慄綿密香甜，滿嘴都是粉粉糯糯的味道，雞肉色澤紅亮，鮮嫩入味，汁水濃鬱。

 

好好吃的肉，天哪，居然不是蠟燭味！

 

眾目睽睽下，天佑媽媽丟棄了優雅的吃相，一口板慄焖雞一口米飯簡直停不下來。

 

接下來試吃的詭家長們一個接著一個，紛紛都被孩子們的飯菜驚豔到。

 

最後隻剩觀看電視直播的詭觀眾們滿臉茫然。

 

「不僅孩子是戲精，連家長也是？」

 

「又沒味道，幹嗎表演得那麼好吃，我都看餓了。」

 

「剛剛園長說下個月春天幼兒園有對外義賣日，我們去瞧瞧！」

 

13

 

一頓宴席吃下來，詭家長們都非常滿意。

 

紛紛放棄了要S我的想法，決定要讓孩子繼續跟著我上美食培訓班。

 

然而就在開放日結束家長們將孩子接走時，意外發生了。

 

林芝芝忽然掙脫了自己媽媽的手，大哭著撲入了我的懷抱。

 

「園長，那不是媽媽，我好害怕……」

 

她哭得小臉通紅，看著不斷接近的媽媽，圓眼中充滿了恐懼。

 

我摟著她涼涼的軟乎乎的身子，安慰地摸了摸她的頭。

 

「芝芝沒事，我在這兒，不要怕。」

 

走近的林媽媽望著這一幕忽然失控，惡狠狠地尖叫：

 

「把我的女兒交出來！」

 

林芝芝摟著我脖頸的手更緊了，小臉埋在我胸前不肯抬頭。

 

「你不是我媽媽，你不是……」

 

其他詭家長聞言也團團過來圍住了我，眼中是濃濃的S意。

 

「你對芝芝做了什麼！」

 

「果然人類都很惡毒，連孩子都要下手！」

 

「S了她！S了她！」

 

「該S的人類，離我們的孩子遠點！」

 

詭家長們群情激憤，身上的詭氣忽然濃鬱得嚇人。

 

他們仿佛失去理智，連周圍孩子們的哭聲都聽不到了。

 

關鍵時刻，我從背後掏出了自己的鍋鏟。

 

經歷兩個副本升到 A 級的天賦廚具中，有一個還沒用過的保命技能【絕對防御】。

 

每天隻能開一次，一次兩小時，一分鍾一百塊。

 

淦！不愧是救命的玩意兒，貴到逆天！

 

忍痛發動後，泛著金光的保護罩拔地而起將我圍起來。

 

周圍的詭異們瞬間被逼退三米遠。

 

春天幼兒園的小詭異們見狀都撲了過來，穿透保護罩擋在我身前。

 

「不許傷害園長！」

 

「園長給我們做香香的飯吃，爸爸媽媽要S園長，園長好，爸爸媽媽壞！」

 

「我不要離開園長，嗚嗚嗚嗚。」

 

小詭異們繃著小臉，眼睛瞪得大大的，還掛著豆大的淚。

 

我隻覺心間淌過一陣暖流，有些哭笑不得地抬手摸了摸孩子們的頭。

 

「園長，我也要摸摸頭。」

 

「園長，我要抱抱。」

 

「園長，我要牽牽手！」

 

孩子們眼巴巴地摟著我的腰，摸摸我的手，摸摸我的鍋鏟。

 

剎那間，幾十道耀眼的白光齊齊從小詭異們身上迸發。

 

光芒照亮了春天幼兒園的天空，詭家長面面相覷，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是淨化！寶寶被淨化了！」

 

「怎麼可能，我還以為淨化隻是一個美麗的傳說！」

 

「她到底是什麼人！」

 

光芒緩緩退去，露出了保護罩裡健康活潑、完好無損的孩子們。

 

龍霸天腰上幾乎截斷的血淋淋傷口消失了。

 

方天佑被削掉大半的腦袋徹底愈合。

 

林芝芝腹腔裡流出的內髒收了回去。

 

……

 

我愣愣地攬著孩子們，意識到淨化的發生也許和那些菜沒關系。

 

真正能淨化詭異的，是我……

 

小詭異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隻是不放心地回頭看了看自己家的父母。

 

不看不要緊，這一看大家又齊刷刷哭了起來。

 

「嗚嗚嗚嗚嗚你不是我爸爸！」

 

「爸爸媽媽你們在哪裡，我好害怕！」

 

「園長，我不認識他們，他們不是爸爸媽媽！」

 

孩子們更害怕了，拼命往我懷裡鑽，生怕被外面的詭異抓到。

 

我皺了皺眉，這時候才意識到事情不簡單。

 

對啊，詭異世界裡哪來那麼多家庭呢？

 

這些孩子是在七級地震崩塌的時候S在幼兒園裡的。

 

哪有這麼巧，他們的爸爸媽媽也S在地震裡，也出現在詭異世界裡，還能團聚呢？

 

那這些龍霸天的爸爸、方天佑的媽媽，到底是誰？

 

我有些後怕地攬著孩子們後退幾步，帶著保護罩撤回幼兒園，謹慎地關上了鐵柵欄。

 

絕對防御的時效隻有兩小時，鐵柵欄也攔不住詭異。

 

麻煩大了……

 

14

 

被攔在園外的詭異們不再擺出攻擊的架勢。

 

他們隻是神情祥和地望著滿是防備的小詭異們，眼中既有不舍也有欣慰。

 

最先站出來的是龍霸天爸爸。

 

一米八八高的男詭眼紅紅的，遙遙望著我背後的孩子。

 

「我是在家門口撿到霸天的，他還那麼小什麼都不記得了，上來就問我是不是爸爸……」

 

「我也是第一次當爸爸，我隻是想照顧霸天，給霸天一個家。」

 

十幾年前，當今詭異世界裡忽然出現了一批患了失魂症的小詭異。

 

他們不記得過去，不記得自己，也不記得爸爸媽媽，沒地方去，沒有生存能力。

 

詭異們為了收養孩子，心照不宣地開始了角色扮演。

 

這一演，就是十幾年。

 

「爸爸嗚嗚嗚嗚……」

 

小小的龍霸天是個不折不扣的性情中詭。

 

他抹了抹眼淚，邁著小短腿跑跨越欄杆和爸爸抱在一起。

 

「嗚嗚嗚嗚媽媽……」

 

躲在我懷裡的林芝芝甩著頭上漂亮的小辮子，也想起媽媽對自己的關心照顧。

 

她當即像隻小小鳥般撲進了媽媽的懷抱。

 

不一會兒，春天幼兒園前老的小的抱在一起哭成一團。

 

路過的詭異望著這溫馨的一幕，感覺自己的屍體都有些暖暖的。

 

我想起了現實世界許久沒聯系的老黎，想起了迷失在詭異世界的媽媽。

 

能和家人見面，簡簡單單的真幸福真好啊。

 

「那個，我人你們還S嗎？」

 

「不S的話我把防護罩撤了？」

 

開一小時花了 6000 塊，我有點肉疼。

 

15

 

那天市裡來採訪直播後，春天幼兒園就進入了年度優秀幼兒園候選名單裡。

 

但想正式評上優秀模範，還需要有更亮眼的表現。

 

義賣開放日那天，春天幼兒園家委會豪氣地砸錢包下了門口的小吃街。

 

我連夜給小詭異們做了漂亮的小餐車，定制了姓名牌。

 

大清早，孩子們就雄赳赳氣昂昂地推著食材出發了。

 

觀看過春天幼兒園勞動課直播的詭家長攜帶著孩子慕名而來，遠遠就被香迷糊了。

 

煎餅果子、炸裡脊、壽司、肉夾馍、炸串、麻辣燙、麻辣香鍋……

 

孩子們各展神通，拿出了自己的拿手好菜，站在板凳上大聲吆喝。

 

「叔，煎餅果子來一套唄，蔥花香菜吃不？」

 

「姐，麻辣燙麻煩排隊取號，注意素質。」

 

「姨，炸串加辣不？我親自釀的辣椒醬可美了。」

 

「哥，我這肉夾馍香得很，吃過的都說好。」

 

詭家長們原本隻是想來親自打假這個劇本演上天的幼兒園。

 

但當他們嘗到了有味道的飯菜後，紛紛屈服了。

 

「彬彬，明天爸爸就給你轉幼兒園。」

 

「美美，你來這裡讀書後媽媽就不做飯了，每天接你放學來這兒吃。」

 

「家寶，以後家裡靠你做飯了，媽媽 6 點下班，你 4 點放學趕緊和爸爸去買菜啊。」

 

聽說這一盛況的記者特地趕來採訪，再一次被驚呆了。

 

16

 

春天幼兒園評上市級優秀模範幼兒園那天，孩子們都高興瘋了。

 

「園長，我們做到了！」

 

「好耶！我們好棒！園長萬歲萬歲萬萬歲！」

 

「我好愛你呀，園長！」

 

通關提示傳來，我美滋滋地坐在辦公室裡等待獎勵。

 

【恭喜玩家黎绾順利通關 S 級副本，獎勵：可任意選擇副本一次】

 

這是上個副本結束後我和秦梟做的交易。

 

隻要我照顧好孩子，他就能將我送到媽媽消失的那趟火車副本中。

 

秦梟直到深夜才出現，一襲黑衣，頭發湿透。

 

「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

 

他皺著眉，臉色難看，陰沉得快滴出水來。

 

「好消息是找到你媽媽消失的那趟列車了，你可以立刻進入副本。」

 

「壞消息……」

 

秦梟頓了頓，然後撇過頭，不忍看我。

 

「昨晚恐怖副本預備玩家登記處出現了你爸爸的名字……」

 

「隻有重傷瀕S的人才會被恐怖副本登記，我用監管者權限按下來了。」

 

「他可能出事了，你最好先回現實看看。」

 

話音剛落，一道黑色的雷憑空落下砸在秦梟身上。

 

他臉上閃過痛苦的神色，身影逐漸變得透明……

 

我驚慌失措地撲過去，卻抓不住一點痕跡。

 

「秦梟，秦梟你怎麼了？你沒事吧？」

 

虛空中一片安靜，沒有人回答。

 

17

 

我從恐怖遊戲回到了餐館, 卻發現怎麼也找不到老黎，電話也打不通。

 

匆匆趕回家裡時, 隻見到滿屋狼藉, 門鎖被暴力砸爛了。

 

中央地板上有一攤黑黑的血跡，爸爸不知所蹤。

 

我慌張地查看家裡的監控, 隻覺得渾身血液剎那間被凍住。

 

監控錄像中，幾個做了偽裝的中年男女拿著鋼管和撬棍闖進家中。

 

「憑什麼你女兒可以通關, 我兒子卻S在副本裡？」

 

「我孩子也和黎绾在一個副本, 她怎麼可以不救他！怎麼能不幫他任由他被詭異SS！」

 

「做飯就能通關這不公平！還我兒子命來！」

 

老黎今年 45 歲，本來就因為我的事情一夜白頭, 瘦弱憔悴。

 

現在被幾個男女齊齊按在地上狠踹，拼命辱罵。

 

他無力反抗，隻能在角落裡抱著頭蜷縮著身體。

 

直到把人打得頭破血流、神志不清, 那幾個中年男女才匆匆離開。

 

我趕到醫院的時候，老黎還昏迷不醒。

 

全身多處骨折, 臉腫得厲害，頭部重度創傷。

 

被扯入恐怖副本我沒哭，被詭異威脅我沒哭，順利通關我沒哭。

 

但見到老黎面目全非的臉後，豆大的眼淚噼裡啪啦不受控制地就掉了下來。

 

「爸爸, 我回來了。」

 

「園長，您是不是忘了請廚師？沒人給孩子們做飯了。」

 

「【下」「爸爸, 你醒醒……」

 

就在這時，病房的門被人敲響。

 

一個神情威嚴的老人坐著輪椅被推進來。

 

他穿著藍白病號服，胸前掛著紅色徽章，褲管空了一隻。

 

老人目光落在我臉上, 又在病床上男人的臉上久久停留。

 

「黎绾丫頭，我可以動用我所有資源治好你爸爸。」

 

「……」

 

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 免費的有時候就是最貴的。

 

我擦了擦眼淚, 站起身認真地問他：

 

「我可以幫您做點什麼？做什麼都可以。」

 

聞言，老人肩膀一松，顫抖著手從懷裡拿出一張泛黃的舊照片。

 

「你應該認識我兒子, 他在軍隊任務中犧牲了，是第一批探索詭異世界的人。」

 

「如果有辦法的話，我想請你把他從詭異世界裡救出來。」

 

我抬手接過照片, 對上了一張無比熟悉的男人的臉。

 

秦梟！

 

秦老爺子嘴唇顫抖, 說話時底氣都有些不足：

 

「如果他S了，你幫我帶句話：你永遠是爸爸的驕傲！是祖國的驕傲！」

 

「如果沒S，我老頭子想以一個普通父親的身份求求你, 幫我把他帶回來。」

 

冷硬了一輩子的老人此刻忍不住為了兒子低頭，落下滾滾熱淚。

 

我回頭看了眼床上昏迷不醒的老黎，鄭重地點了點頭。

 

「您放心, 我會把秦梟帶回來的。」

 

老人離開後, 我回到病床邊緊緊握著老黎的手。

 

「爸爸, 你要堅持住。」

 

「你等我，我會把媽媽帶回來的。」

 

寂靜中，床上男人的眼球幾不可察地輕微轉動。

 

下一秒, 系統進入副本的提示音傳來。

 

【身份：黎绾，18 歲，K418 列車乘務員】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