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陸慕之聽完眉頭皺得更緊了，我注意到他手上的杯子裡是紅酒。

 

「沒什麼事的話，我還要找幾位叔叔聊一下。」我推開他遞過來的紅酒，繼續往前走。

 

心裡默念「1，2……」，陸慕之拉住了我：「我陪你去吧。」

 

在他沒注意到的地方，我露出了勝利的微笑。

 

酒會結束得並不順利，有人暈倒了，救護車也來了。

 

我目睹救護車離去，突然看見旁邊的陸慕之露出不安的神色。

 

第二天我才知道，昨晚救護車帶走的，正是謝昭。

 

謝昭得了癌症。陸慕之像瘋了一樣，在醫院守了她一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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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所有醫生都說，謝昭沒救了。

 

我突然想到謝昭的那通電話，她說她愛上別人了，她不要陸慕之了。

 

謝昭，你學會騙人了，真是出息了。

 

5

 

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我去陸慕之家裡看了他。這是他們的婚房。

 

一個沒有了主人的婚房。

 

陸慕之不在家裡的這段時間，謝昭也搬了出去。

 

家裡隻留下了一張謝昭籤了名的離婚協議書。

 

陸慕之打開冰箱，突然崩潰大哭。

 

一個並不好看的蛋糕。

 

他虔誠地將早已融化的奶油蛋糕送進嘴裡，幾欲吐出來，又強迫自己咽了下去。

 

一口一口，到最後，胡亂將蛋糕往嘴裡塞。他的手上臉上都沾滿了奶油。

 

他目光呆滯地，一邊吃，一邊流淚，形容狼狽。

 

我拉開他，對他發了火。

 

「陸慕之！你不要再吃了！你在做什麼啊！」

 

陸慕之頹廢癱倒在椅子上。

 

「這是那個周末，我說要陪她補過紀念日她親手做的蛋糕。是她為我們三周年做的第二個蛋糕。」

 

陸慕之抬頭，血紅的眼睛盯著我，就像在看一個仇人。

 

我下意識地後退，陸慕之站起身，身上帶著陌生的壓迫感。

 

「許歡歡，如果時光能夠倒流，我寧願十年前從不認識你。」

 

說完，陸慕之一個人回到了房間。

 

我終於明白，缺失的這八年，並非當年熱烈的少年情誼就可以彌補的。

 

就像謝昭說的，她不要陸慕之了。

 

陸慕之也不再愛我了。

 

一個月後，謝昭終於醒了。可是她忘了陸慕之的樣子。

 

她認不出那個帶她離開醫院的男人是陸慕之。

 

醫生說，是肝性腦病，患者會出現意識錯亂的情況。

 

我和陸慕之在謝昭的新家吵了一架。

 

謝昭不認識陸慕之了，卻認得我。還沒等我說什麼，就被陸慕之趕了出去。

 

「許歡歡，回到你該去的地方，我不想再見到你，她也不想。」

 

我一愣：「你明知道她快S了！」

 

「我知道，這跟你沒關系，許歡歡，你可以走了。

 

「許歡歡，這輩子，我們都不要再見面了。昭昭她不希望看見你。」

 

說完陸慕之轉身離開，關上了門。

 

隔著窗戶，我看見房間裡謝昭對陸慕之笑著，和我記憶裡十八歲那年的謝昭一模一樣。

 

我終於心如S灰。

 

謝昭，你真的出息了，這麼多年，你贏了。

 

番外 2·陸慕之

 

1

 

我愛過兩個人。

 

一個是青春年少的熱烈激情，另一個，直到她快S了我才知道我愛她。

 

謝昭昭小時候是個很愛哭的小姑娘，作業不會寫要哭，考試成績不好也哭，放學我沒有等她回家她還哭。

 

她其實是個很安靜的人，安靜到我經常忘記她。

 

許歡歡轉來我們班裡的時候，我心動了。

 

她是個張揚的女孩，她的喜歡直接而熱烈，她看著我：「陸慕之，做我男朋友吧。」

 

我遇見她就像兩團濃烈的火碰撞在一起，濃烈且絢爛。

 

謝昭昭也安靜地離開了我的世界。

 

我並沒有因為她的離開而有半分不舍，因為那個時候，我是真切地愛著許歡歡的。

 

那天，許歡歡走在路上崴了腳，我背著她走了幾公裡回家。

 

那是我們感情升華的一天，那一天，我相信我們會在一起一輩子。

 

但是那天，謝昭昭滿身淤泥回家引起了我們父母的恐慌。

 

她又重新進入了我的世界。我的父母也不許我和許歡歡在一起。他們好像認識她，卻什麼都不肯說。

 

我一直認為是謝昭在我的父母面前說了什麼，這個從小跟在我屁股後面的小姑娘，現在怎麼也學會耍心機了。

 

我覺得很不舒服。她曾經是個單純的姑娘，她怎麼可以、怎麼能夠學這種不入流的手段，用在我身上？

 

父母越是阻攔，我越是要和許歡歡在一起。

 

高考後，我們去了省外的大學。我以為我們的自由生活終於到來了。

 

可是許歡歡她走了，一點音信都沒有。

 

2

 

我找了她半年，我用盡各種辦法。

 

但她真的，再也沒有出現過。我渴望她能回來。

 

謝昭就是這個時候又出現在我身邊的。

 

剛開始，我對她視而不見。

 

我用酒精麻痺自己，過了一段十分荒唐的時光。

 

這段時光裡，謝昭一直默默在我身邊。

 

我用惡劣的態度對她，想要趕走她，但她毫無怨言。

 

她以最大的耐心包容了我做的一切荒唐事，就連我們的開始，也是源於一場意外。

 

我不後悔，我隻是愧疚，把她當成了許歡歡。

 

謝昭昭，她一直都隻是謝昭昭。

 

她像一束光，一點點滲透進我昏暗的世界。

 

她伸出手，帶我回到溫暖的世界。

 

謝昭昭，她是我的救贖。

 

我們結婚了。

 

她最喜歡花，卻花粉過敏。我隻能在婚禮現場擺滿假花。

 

我還和店家學怎麼做假花，可我做的花都太醜了，她那麼愛美，這些不好看的花一定會惹她不高興的。

 

我把我精心做的花藏在漫天花海中，正如我從未宣之於口的愛。

 

3

 

結婚三年，許歡歡回來了。

 

那一瞬間，我有一些不知所措。我擔心謝昭昭知道會不高興。

 

許歡歡的媽媽插足了謝昭昭的父母。這不是什麼秘密，謝昭昭一直瞞著我。

 

既然她不願意讓我知道，那我就裝作不知道吧。

 

再見到許歡歡的時候，我比自己想象中的平靜。

 

那段熱烈張揚的青春是她與我並肩，那些日夜顛倒的荒唐也因她而起。

 

但此刻，她很用力地笑著，試圖做回十年前的她，我忽然覺得有些陌生。

 

不知為什麼，我想起了謝昭昭，想起她十年前怯生生地跟在我身後，露出清澈的眼神，還有這幾年，我荒唐的時光裡，她從不指責，隻是這樣一直看著我。

 

我猛地起身：「歡歡，我該回去了。」

 

我去了向日葵花地，這裡的向日葵一直沒有開，最近終於冒出了頭。

 

回到家中，謝昭昭已經在沙發上睡著了。看到桌上的蛋糕，今天，是我們的結婚紀念日。

 

許歡歡選在今天回國，我看著謝昭昭安靜的容顏，忍不住靠近她，卻把她驚醒了。

 

我承諾她周末會陪她過紀念日，帶她去看向日葵。

 

謝昭昭還是那麼好哄，她柔軟得像沒有脾氣，有人去她面前挑釁，她既不發火，也不告狀。

 

可是紀念日，許歡歡的電話把我叫了出去，她有嚴重的胃病，我拋下了謝昭昭。謝昭昭真的生氣了。

 

我還沒想好怎麼哄謝昭昭，公司就出了問題，我幾乎天天睡在公司。

 

直到酒會我才見到她一面。她怎麼瘦了這麼多，是不是這些日子沒有好好吃飯？

 

我一愣神，卻看見許歡歡正在被一個中年男人揩油，那男人在圈子裡很出名。他B養了很多漂亮年輕的女孩子，他的手放在許歡歡腰間，親昵地貼著她的耳朵。

 

我上前寒暄了幾句，攬著許歡歡，那男人見狀也離開了，尋找下一個獵物。

 

我轉頭，卻看不見謝昭昭了，不知道她躲去了哪裡。

 

那一晚，我沒有看見謝昭昭。我想她一定是生氣我沒有陪著她了。

 

沒關系，謝昭昭會等我，會等我給她道歉，給她解釋。我們來日方長。

 

4

 

我總以為我們還有很多時間，去彌補過去的遺憾。

 

可是那天我失去了她。

 

酒會上被救護車帶走的人就是謝昭昭。她生病了，肝癌，還一直瞞著不告訴我。

 

更可怕的是，她昏迷了, 一直沒有醒過來。

 

家裡, 早已沒有她的痕跡。

 

這個家她毫不留念，留下一封籤了名的離婚協議書。

 

從前放學會等我一起送我回家的陸慕之，成為了別人的騎士。

 

「謝謝」那天出門前, 我告訴謝昭昭, 我想要吃她親手做的蛋糕。那個蛋糕，現在還在冰箱裡。

 

然後我再也沒有回來過。

 

她一定滿懷希望地做完了這個蛋糕, 卻一直沒有等到我。

 

然後她一點點, 把她自己從我身邊帶走了。

 

蛋糕已經變了味道, 我一口口往嘴裡塞。謝昭昭, 你做的蛋糕, 我吃到了, 我錯了, 你回來好不好？

 

許歡歡拉著我不許我繼續吃，我和謝昭昭的事，她憑什麼管？

 

如果她沒有回來，我和謝昭昭還有一輩子, 去慢慢彌補。

 

我日日守在她的病床前, 一個月後, 她終於醒了。

 

可她忘記我了。

 

醫生說, 她的癌症引發了肝性腦病, 現在意識不太清晰。

 

謝昭昭嘟嘟囔囔要回家，我告訴她我是陸恆，我的小叔叔, 她就信了, 跟著我出了醫院。

 

5

 

我把謝昭昭照顧得很好，她喜歡花，我就每天去摘最新鮮的向日葵。

 

她翻出自己的日記, 第二天卻什麼都不記得了，我小心翼翼地收藏著這本少女心事。

 

許歡歡又來了。可悲的是, 謝昭昭忘了我，卻還能認出許歡歡。

 

原來她對許歡歡從未釋懷。

 

我每天給她讀日記，她的日記。

 

從初中開始, 她稱呼我為天上的星星。

 

一直到許歡歡的出現。

 

我一邊給謝昭昭讀, 一邊哭。

 

我理解了為什麼謝昭昭那麼乖，她不吵不鬧，是不相信我會偏愛她。她不爭不搶，是因為我在許歡歡出現的時候，沒有堅定地站在她的身邊。我讓她的信任全部崩塌。

 

謝昭昭不認識我以後, 經常嘲笑我讀的故事，笑我是個舔狗。

 

她每嘲笑我一次，都像在我心口扎了深深的一刀。連謝昭昭自己都覺得卑微，可她還是義無反顧地做著。

 

謝昭昭發呆的時間越來越久, 我也越來越害怕, 她好像馬上就會離開我了。

 

謝昭昭說想去向日葵花地。

 

她一個人從早上坐到了晚上。我就在背後看著她，直到她閉上了眼睛。

 

謝昭昭，就連離開的時候, 也那麼安靜。

 

謝昭昭，你別怕，我馬上就來陪你了。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