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五月份來臨的時候,陸西驍終於能夠下床自由走動。
天氣漸漸熱了,陸西驍原本想換件短袖再出去散步,但周挽不讓,怕他現在身子弱容易著涼,於是作罷。
私立醫院,綠化做得很好。
後面有一個專門供病人散步休息的區域。
周挽和陸西驍一塊兒散了會兒步,而後找到一個長椅坐下。
有個老大爺坐在對面,正拿電推子剃頭。
陸西驍捋了把頭發,說:“我也該剪頭發了。”
“再熬一熬。”周挽說,“等好全了再去剪吧。”
額前的碎發長得有些糊眼,全被他捋到腦後:“好全了我都成長頭發了。”
周挽笑起來,想象了下:“你長頭發應該也會很好看。”
“不要。”他嫌棄地撇嘴,“醜。”
周挽想了想:“那怎麼辦,要不請個理發師進來剪個頭發?就是不知道這樣可不可以。”
“你給我剃吧。”陸西驍忽然說。
周挽一愣:“啊?”
“沒事,隨便剃。”陸西驍說,“就你男朋友這張臉,你給我剃光也是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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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西驍似乎對這件事很有興趣,立馬起身向對面老大爺借來了推子,道了謝,走到周挽面前遞給她。
周挽還有些猶豫:“可我不會用啊。”
“很簡單的小姑娘。”對面的老大爺說,“你調個長度就可以。”
雖然陸西驍說隨便剃,但周挽還是不太敢在他的頭上隨便發揮,剃得極為小心,最後隻是將過長的頭發稍稍修短了點,而後又將鬢角的發剃短。
不過再捱一陣子到出院應該是夠了。
周挽將推子洗幹淨還給大爺。
兩人並排坐在長椅上,今天太陽格外好,是這些天天氣最好的一天,外面許多人,有穿著病服的小朋友跑來跑去。
周挽側頭看向他。
少年生了一場大病,瘦了不少,但還是依舊耀眼,臉上的線條變得更加凌厲,卻不如從前那般鋒利。
“陸西驍。”周挽忽然說。
他側過頭。
幾乎是瞬間,陸西驍隱約意識到些什麼。
明明剛才她還在幫他剃頭發,可下一秒,陸西驍看到她的神色,就能猜到她接下來想說什麼。
“我知道你已經什麼都知道了。”周挽垂著眼說,“這些日子,我真的很感謝你,你讓我擁有了一段從前連想都不敢想的美好的記憶,知足常樂,我也該知足了。”
“你的傷也好得差不多了,以後,我可能就不會再來了,陸西驍,對不起,這一切都是我……”
“周挽。”
陸西驍打斷她的話,他呼吸有些急促,不知是因為害怕還是生氣,“我不在乎,我什麼都不在乎。”
周挽咬緊牙關。
最後的道別,她不想再掉眼淚。
他伸手,緊緊攥住她的手腕:“別走,行不行。”
可這不應該是陸西驍會說的話。
他那麼驕傲,走了就永遠不會回頭,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被騙了,卻還攥著她的手挽留。
周挽又想到那天他沉默又堅定的一跪。
胸口再次泛起心疼和內疚。
像是死路,循環往復,一次又一次陷入這樣的情緒中。
“陸西驍,我生日那天,你還欠我一個願望,現在你幫我實現了吧。”周挽輕聲說。
他咬了牙,沒說話。
“以後,你要好好的,就像我那天說的,你要去看天地遼闊,走康莊大道,日日歡愉,歲歲平安,你可以恨我,也可以忘了我。”
“我們分手吧。”
周挽起身,輕聲,“哥。”
50、第 50 章
周挽實在是太過了解他。
她能看透陸西驍的脆弱和孤獨,所以會陪他看煙花陪他看雪。
同樣的,她也太清楚怎麼讓陸西驍放手。
當她說出那一聲“哥”後,陸西驍就松開了她的手。
周挽甚至沒有一刻的停留,不敢,抬腳就往前走。
……
她說到做到。
從那天開始,再沒出現在陸西驍的世界裡。
和電視劇或電影中的分手不同,沒有下雪,沒有生病,那天之後天氣越來越熱,夏天真是來了,而陸西驍的身體也一天天痊愈。
陸老爺子原以為以他的性子,稍好一點一定就會待不住要出院,沒想到他竟安安分分地等到了五月底好全了才出院。
出院那天天特別熱,陸西驍換掉藍白條的病號服,換了件自己的短袖。
照看他的護士在這些天也跟他熟絡不少,瞥見他鎖骨下露出的隱約字跡,頓了下,問:“這是什麼?”
陸西驍一愣,看了眼對面的鏡子。
他表情隻出現不到半秒的怔愣,很快恢復如常:“紋了個名字。”
“喲。”護士曖昧的笑,“女朋友的啊?”
“前女友。”
護士一愣。
想到之前常來醫院的那個女生,如今卻是有一個月沒有過來了。
“那這紋身要怎麼辦,要去洗掉嗎?”護士說,“我可先叮囑你一聲啊,你這紋身的位置靠近刀傷,就算要洗也不是現在。”
“不洗。”
護士挑了挑眉:“那你以後的女朋友看到不得生氣啊。”
“生氣了就換一個唄。”陸西驍抽出一支煙咬在齒間,漫不經心地笑著答。
護士嘖嘖幾聲:“渣男啊。”
“畢竟紋身這種蠢事這輩子幹過一次就長記性了。”陸西驍說。
……
他沒把出院的消息通知陸老爺子,自己辦理好手續下樓,蔣帆和黃屏剛好到醫院。
陸西驍太久沒出現,他們後來還是知道了那天發生的事。
蔣帆幫他拿上東西,問:“都好了嗎,真的不用再住一段時間?”
“我他媽都住了一個多月了。”陸西驍一手搭在他肩膀上,懶洋洋又痞裡痞氣的。
黃屏直接抽走他手裡的煙:“還抽,不要命了。”
陸西驍笑笑,也不爭執。
黃屏開了車,還是輛破得快散架的大眾,那座椅上的皮子都掉了:“去哪兒?”
“學校吧。”陸西驍坐在後排,靠著看向窗外。
黃屏和蔣帆皆是一頓,但什麼都沒說。
車停到校門口,陸西驍下車,一手扶在車頂,彎腰跟黃屏抬了抬下巴,說:“走了。”
這會兒是上課時間。
學校裡很安靜,隻剩下教室裡傳來的朗朗書聲。
經過布告欄,陸西驍側頭。
前段時間剛剛結束了月考,布告欄上貼了成績榜。
他掃了眼,沒出現那個名字。
蔣帆遲疑了下,還是說:“她好像轉學了。”
看不到的角落,陸西驍指尖一頓。
“哦。”
蔣帆不知道他們之間到底是怎麼回事,明明先前打電話過去時還恩愛得很,突然間就分手了,分手還不夠,直接轉學,完全是要老死不相往來的架勢。
這種事,不論怎麼想,都應該是陸西驍的問題。
到底是幹了什麼,能把周挽直接氣到轉學。
“阿驍。”蔣帆頓了頓,試探性地問,“你是不是做什麼對不起周挽的事了,把她氣成這樣。”
陸西驍側頭,嗤笑了聲。
他那模樣嚇人得很,蔣帆當即抬起手:“得得得,我不問。”
……
全校都知道周挽轉學了,年級大榜的第一第二名全部都換了人,也都知道了他和周挽分手的事。
大家也沒有太過吃驚,雖然周挽確實是跟他在一起最久的一任,但畢竟是陸西驍嘛,那樣恣意隨性、遊戲人間的人,怎麼可能真在這個年紀就和一個女生定下來。
他回了教室,沒聽課,到了就趴下睡覺。
到放學,又跟從前那樣和那群狐朋狗友瞎玩瞎鬧,看不出絲毫分手後的神色。
晚上出去吃夜宵,大排檔,塑料桌塑料椅,人聲喧鬧。
陸西驍剛坐下沒多久就有女生來搭訕。
他大病一場,人瘦了,顯得更利落更成熟,周身都有一種難以言喻的破碎感和韌性,兩相矛盾,更顯得神秘,讓人想要探究,忍不住靠近。
女生給他點煙,他便也配合地傾身抬手攏風。
他好像變了,又好像什麼都沒變,一直都是這樣。
蔣帆抬眼打量那女生的樣子,腰細腿長,身材極好,是陸西驍從前喜歡的風格。
女生清媚開朗,很快就跟其他一群人混熟了,陸西驍也隨她坐在自己身邊,偶爾側身在他耳邊輕聲低語。
有人好奇問她是哪個學校的,她挑挑眉,反問。
答說是陽明的。
女生有些吃驚地笑起來:“還是高中生啊,我都大一了,19歲。”她託著臉側頭,問陸西驍,“你多大啊?”
旁邊男生替他回答,18歲。
“比我還小一歲。”女生笑起來時眼睛很媚,能抽絲,看著陸西驍笑著說,“那我還得叫你一聲弟弟呢。”
陸西驍拎著酒杯的手一頓,抬眼,扯了下嘴角,半警告半輕佻的語氣:“你叫個試試。”
女生有眼力見兒,攤手討饒:“別,我可不敢。”
……
女生加了他們的微信,有時給陸西驍發,他偶爾會回,不回的話就找他朋友,由此常常跟他們一道聚,也就越來越熟絡起來。
她自覺時機差不多成熟,這陸西驍每次一出現就跟進了狼窩的羊似的,她再不抓緊著可就得被人捷足先登了。
她提前跟酒吧溝通好,給陸西驍唱一首歌。
美女唱情歌求愛,總是件值得起哄的事兒。
酒吧裡的喧囂聲一陣接著一陣,她從那些揮舞的手中看向坐在角落的陸西驍。
他甚至都沒抬頭,低頭看手機,神色漠然。
她不知道,這樣唱歌表白的架勢,陸西驍都不是頭一回遇到了。
她不由覺得失落,可偏又最喜歡他這副漫不經心的痞氣模樣。
唱到最後,她拿著話筒緩步下臺,穿越過人群,站到陸西驍面前,笑著說:“陸西驍,我喜歡你,你要當我男朋友嗎?”
陸西驍正低著頭看手機——周挽給他發了一條信息,在分手一個多月後。
確切的說,是轉賬消息。
又過了幾秒鍾,她又發來一條:[陸西驍,這是過去將近一年裡你在我身上花的錢,可能還不夠,但我現在隻有這一些,剩下的要晚點才能還你。]
陸西驍下颌收緊,磨了下牙。
半晌,冷笑了聲,直接按了確認收款。
他將手機丟到一邊,抬眼,笑了下,痞裡痞氣的:“行啊。”
……
後面幾天,那女生就經常待在陸西驍身邊。
本以為他隻是慢熱高冷,沒想到卻根本就捂不熱他。
她陪著陸西驍跟他朋友們去打牌,中途他起身下樓去拿喝的,女生嘆了口氣,問道:“诶,阿驍談戀愛就這德性麼?”
眾人停頓了下。
有一瞬間大家表情都閃過一抹不自然。
怎麼說呢。
絕大多數談戀愛的時候都是這副德性。
“……差不多吧。”
“長那麼帥,我還以為他特會談戀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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