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 類別:腐看天下
  • 更新時間:2024-10-28
  • 本章字數:3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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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春花銷多,外邊的莊子自給自足,還能交些銀子進來。但阒都裡邊好些宅子,都是宮裡賞的,不能租,還要安排人每日灑掃。咱們的王府和梅宅是常居宅,伺候的人加起來少說也有三百來人,月俸、賞銀還有……”


蕭馳野說:“還有丁桃的糖錢,你一年得吃掉邊陲一支斥候小隊的口糧吧?慣得你。”


丁桃抄著小本,沒敢嚷,嘀咕道:“這我在家的時候,王妃特許的嘛……”


“你長大了,”蕭馳野冷酷地說,“你不需要吃糖了,壞牙。”


“今夜的花銷我就暫時不算了,”晨陽扶著桌子,覺得自個兒有點暈眩,說,“我明早再算。”


“辦事麼,”骨津言簡意赅,“爺們就要闊!”


“外邊的宅子好好查賬,我幾百年不去一回,大哥那邊也顧不上,下邊人逍遙久了就敢糊弄人。”蕭馳野長腿一邁,又退了回來,說,“現在就算!多不過幾千兩銀子的事情,這賬有……有人管。”


骨津看他出門,問:“誰?咱們府裡有誰能管二公子花錢?”


晨陽把算盤抱回來,撥了一會兒,含糊其詞。


丁桃搓著靴子,伸著腦袋小聲說:“我知道是誰。”


* * *


這場宴席沒請幾個官,四品以上的上堂官員私下會宴也要受都察院的彈劾,蕭馳野又身兼禁軍總督一職,協同巡防的幾位軍事要員他全都不能請。岑愈上回設宴,也是私宴,先跟內閣呈了條子,海良宜頷首,他才叫的人,就這樣,孔湫也因為醉酒一事受了參,在海良宜跟前挨了訓。


都察院御史就是言官,他們上能罵皇帝,下能斥百官,就是海良宜稍有疏忽,也要受參。好比這次官溝事件,海良宜正好前後任職內閣次輔、元輔,隻要發生了意外,他都難辭其咎。李建恆登基之初覺得明理堂龍椅太硬,坐久了屁股疼,跟左右抱怨過幾句,沒過幾天也挨了言官委婉的罵,到今天也沒敢再提墊個厚墊子的事情。


蕭馳野請不了“權”,卻能請“貴”,還是“極貴”,但凡世襲罔替有爵位在身的人,他都請了。這些有爵位卻沒實權的紈绔多是家裡邊有人頂著天,所以能放心大膽地玩兒。諸如費適,他爹還健在,他姐姐又馬上要嫁韓家子,吃穿不愁,書也讀不進去,整日遊手好闲。


費適一下轎,就拉著潘藺見蕭馳野。


“侯爺,大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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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馳野笑了,說:“小侯爺肯賞光,今夜的酒管夠。”


費適見他平易近人,不禁放松下來,說:“侯爺大方,今夜不醉不歸!”


蕭馳野看向潘藺,說:“潘侍郎也請,潘大人最近好些了嗎?”


潘藺聽他語氣如常,懸著的心才稍稍放下,回禮說:“承蒙侯爺惦記,家父身體無礙,就是愧對聖恩,近日正在面壁自省。”


蕭馳野似是感慨,說:“潘大人也是三朝老臣,行事謹慎,為政勤懇,如今遇著這樣不虞之患,實在可惜。”


潘藺連日受挫,為了說情減罰求了好些人,除了費氏尚有救困之心,別的人都是百般推託。他出身世家嫡系,仕途平坦,如今才嘗到了人間滋味,知道世態炎涼,此刻面對蕭馳野這樣的言辭,大感意外,又備受感動。


“家父……”潘藺情緒上湧,卻很知禮數,勉強笑道,“罷了,今夜我是來慶賀侯爺大喜的,不提別的。侯爺,恭喜!”


“我不過是垂沐聖恩,做的都是泥裡滾爬的差事,不比侍郎與潘大人,整日為國操心。晨陽,”蕭馳野側身,“請小侯爺與潘侍郎上船,好生伺候。”


晨陽行禮,恭敬地引著他們倆人進去。船內一面垂紗,有琮琮的琵琶聲流入夜色。席位安排有高低之分,晨陽把他倆人引入上座,這桌坐的都是世家子弟。


潘藺見著幾個熟人,卻沒打招呼。費適看氣氛不好,連忙起身調解,說:“這不是薛大少嗎?難得見您一回啊!”


薛修易是薛修卓的嫡系大哥,但這人既無才學也無頭腦,憑著出身硬是踩了薛修卓好些年。他心比天高,看著眼下潘家式微,便對潘藺起了嫌棄之心。


薛修易吃酒,隻說:“嗯,小侯爺別來無恙?”


費適插著扇子,說:“我麼,還成吧。大少近來做什麼呢?出來玩啊!”


薛修易面露驕矜之色,說:“在家考究些前朝孤本,忙。”


費適笑說:“欸,大少才高八鬥,那今日怎麼得空了?”


薛修易始終是側身,不肯拿正眼看潘藺,說:“聽說姚溫玉歸都了,我思忖著今夜應該能在此見著他,便來了,有些問題要同他講一講。”


潘藺已經忍了半晌,見他這副姿態,當即冷笑,說:“那不一定,要請教元琢學問的人按照學識修養一直排到了鴻雁山,大少蹲守在此也沒用,輪不著你吧!”


薛修易最恨別人講他才疏學淺,當下擱了酒杯,寒聲說:“好嘛,我不配,但我還是有點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坐不坐得起這個位置!”


他一語雙關,潘藺霍然起身。


薛修易嘴巴刻薄,看潘藺漲紅了臉,也冷笑幾聲,反倒不怒了,盡揀些尖酸的話說:“坐啊,承之,這椅子上有釘子麼?這一船的人都看著你,你今夜風光無限——你們潘家近來確實風光無限嘛,比你前頭生兒子還風光!”


潘藺先前的原配病死了,下邊的妾室懷了幾次孩子都流掉了,眼看著過了而立之年還沒兒子,潘老夫人吃齋念佛,四處求方子,為了生男孩兒,給他房裡塞了一茬又一茬的人,鬧得人盡皆知,背地裡都嘲笑他潘藺有隱疾。


潘藺怒火攻心,顫抖地指著薛修易,氣得直喘,斷續地說:“你、你……你又算什麼玩意!讓底下的庶子當家理事,你簡直、直……蠢笨如豬!”


薛修易拍案而起,說:“你住口!你有辱斯文!你狗屁不通!”


潘藺說:“你豬狗不如!”


費適扶著茶盞,夾在中間被唾沫星子噴了一臉,閉著眸喊:“幹嗎哪!大少、承之,別吵啊!好好的宴席——”


薛修易說:“甭把我跟他放在一塊,他不配,他連給我提鞋都不配!”


潘藺左右看,撿起茶盞就砸。這桌亂成一團,費適攔不住,他倆人全然不顧臉面,糾纏著打在一起。


薛修易常年在家,身形瘦小,不擅拳腳,被潘藺搡到地上,磕著腰,連連哀聲:“哎喲……你還敢打人你!”


潘藺沒東西砸了,脫了鞋子抡起來就照他臉上呼,說:“我這是替薛老太爺教訓你!什麼玩意,嘴賤欠抽的東西!”


周遭人聲鼎沸,費適躲著那鞋,急聲說:“別打了,快別打了!來人,來人啊!”


蕭馳野掀簾而入,面色一沉。晨陽帶著侍衛上前阻攔,把兩個人拉扯開。


薛修易被抽得臉上帶紅印,他捂著臉,還伸著腳要踹潘藺,仰著脖子恨道:“沒完,這事沒完!”


潘藺狼狽極了,他這會兒清醒了,沒料到自己竟會當眾丟醜。他避著所有目光,強忍著酸楚,斬釘截鐵地說:“我潘承之日後就是餓死,也絕不跟你薛修易同坐一桌!我丹城潘氏日後就是絕了門,也絕不求你薛氏一回!”


潘藺說罷,把鞋子扔在地上,抬頭誰也不看,隻對蕭馳野抱拳行禮。


“掃了侯爺的興,我潘承之賠!今夜摔了多少東西,我潘承之加倍地賠!不僅賠,今夜這條開靈河——我潘承之包給侯爺玩兒!侯爺,告辭!改日我登門謝罪!”


他把另一隻鞋也踢了,就這樣著著淨襪,踩著滿地狼藉,推開費適往外去。


“侍郎且慢,”蕭馳野緩聲說,“晨陽,先帶侍郎去換身衣裳。”


費適連忙說:“對對對,承之!咱們先換身衣裳!”


潘藺到底是個世家公子,還是掛牌官員,話講得硬氣,但真要他這麼走上街,不如殺了他,當下被晨陽和費適拉著,還是去了。


“大少,”蕭馳野抬指招了骨津,示意著,“你也請吧。”


第78章 分食


潘藺心緒沉鬱, 換完衣就坐在臨窗的榻上。費適自覺有愧, 坐在他跟前欲言又止。


“你不必說了,”潘藺看著窗外燈火通明的青樓舊院, “是我運數不好, 偏偏遇見了他這般的下三爛。”


費適說:“你知道他是個下三爛, 心胸狹窄得很,那何必跟這種人置氣?承之, 不值得的。”


潘藺自嘲一笑, 說:“我們潘家已經落魄到這般田地了麼?若是為了口飯,便能絕了骨氣, 任由他這般嘲笑, 那不如讓我死。”


費適見他神色悲傷, 便知道這些日子的人情冷暖讓他真的傷了心。費適雖然渾,卻看得開,他安慰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皇上還沒下旨呢!承之, 侯爺不也說了嗎?潘大人是三朝老臣, 在皇上心裡,還是有分量的。”


那頭骨津打了簾子,蕭馳野俯身而入。費適和潘藺一同站起身,對他行禮。


蕭馳野抬手,說:“二位不必拘禮,潘侍郎, 坐吧。”


潘藺落座,對蕭馳野說:“今夜不僅掃了侯爺的興,還誤了侯爺吃酒的樂趣,該打。”


蕭馳野不在意,坐下時骨津看茶,他喝了幾口,說:“我對侍郎的才學早有耳聞,一直沒有攀談的機會,今夜倒也算有緣。”

暢讀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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