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走進山洞，忍著那股臭味，對紀傾菡說：「紀傾菡，你活得這麼痛苦，是不是想一死了之？可若是你死了，本該你承受的折磨，就隻好讓軒燃來承受了。」

紀傾菡用怨恨的目光看著我，她顯然以為憑我的能力，動不了軒燃。

再怎麼說，軒燃是楚璟御唯一的兒子，虎毒還不食子。

她料定楚璟御一定會保護軒燃。

我將手一揚，一條小綠蛇從我的腰帶爬到手臂上。

我含笑道：「紀傾菡，上次咬傷軒燃的蛇叫七日癱。吶，就是這條。軒燃早已癱瘓，成了皇家棄子，我現在想要動他，豈非易如反掌？」

紀傾菡聞言像條瘋狗一般想來咬我。

可她腳上被鐵鏈鎖著，根本靠近不了我。

她嚎叫著，掙扎著。

等她終於認清現實後，朝我磕頭，求我別傷害軒燃。

我丟給她一把匕首，冷聲道：「你爹爹已經死了，紀家正在被清算中，離滿門抄斬沒幾日了。不過，我想看見紀凌霄親手死在你手裡，這樣才痛快。」

我臨走前丟下一句：「楚軒燃和紀凌霄隻能活一個，你不親手殺紀凌霄，那我就親手殺楚軒燃，你自己選吧。」

17

紀傾菡在兒子和兄長之間，毫不猶豫選擇了兒子。

葉兒回紀府給紀凌霄報信，讓他去給紀傾菡收屍，來見她最後一眼時。

他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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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將紀凌霄帶到山洞外，他雙眼俱瞎，看不清山洞裡的情況。

我不在現場，可我聽葉兒說了。

裝死的紀傾菡，在紀凌霄靠近她的屍身時，拿出匕首，一刀捅進他的胸膛，正中心髒的位置。

她怕自己殺不死紀凌霄，最終讓兒子來陪葬，所以她刺得又準又狠。

紀凌霄口吐鮮血，不敢置信地問：「傾菡？你沒死？你為何要殺我？」

可惜，紀傾菡說不出話，不能給他回答。

紀傾菡將匕首在他心髒的位置旋轉一圈，徹底殺死了他。

紀凌霄至死也不明白，為何自己來給妹妹收屍，卻死在妹妹手裡。

紀傾菡確認紀凌霄死透了後，抱著他的屍身痛哭起來。

或許她不願殺紀凌霄，可是她沒得選，她要把活著的機會，留給楚軒燃。

三日後，我去看紀傾菡。

她向我比劃手語，讓我承諾她，別動軒燃。

我丟出一張紙，一支筆給她。

對她說：「把我爹爹另外四十八個埋屍地畫出來，用你的血畫。若是我找不齊我爹爹的屍骨，軒燃還是得死。」

紀傾菡恨透了我，可她不敢不從。

她將手臂在石壁上割開一道口子，血流出來。

她用毛筆沾著鮮血，在白紙上寫字。

等她寫完後，我拿起來一瞧，上面寫著：「你爹爹的屍骨埋在羅霄山四十九棵歪脖子樹下。」

原來爹爹的屍骨就在羅霄山。

我轉身離去前，對紀傾菡說：「在我沒允許你死之前，你若是敢死的話，你的罪就讓軒燃來償還。」

紀傾菡氣暈過去。

隻要軒燃還活著一日，她就不敢死。

紀家被清算，落得滿門抄斬的下場。

解決完紀家後，要輪到楚璟御了。

他選了一批秀女進宮，又在眾多秀女中，看中了一位和我眉眼間有五分相似的女子，將她封做洛妃。

宮裡傳聞，皇帝獨寵洛妃，是因為洛妃長得像我。

皇帝得不到我，所以找了個聽話的替身。

可外人不知，洛妃，是我精心為楚璟御培養的替身。

洛妃得寵後，我曾去見過她。

她說：「主人，為何不讓我直接殺了那個昏君？殺了豈不是一了百了？」

我搖頭：「還不是時機。且，我要親手殺，才過癮。」

我讓洛妃回去給楚璟御種下情蠱，來控制他。

還讓洛妃在楚璟御的酒裡，少量多次下一種名叫「星隕散」的慢性毒藥。

服下這味慢性毒藥，平日御醫診脈診不出，卻能在他寵幸妃嫔時發作。

每發作一次，他的精力一日不如一日，腦子也會漸漸沒從前那麼好使。

楚璟御天天沉迷美人鄉，荒廢朝政，文武百官怨言四起。

邊疆爆發戰亂，夏國皇帝出兵攻打大曜國。

大曜國公主當年去夏國和親，如今已貴為夏國皇後。

楚曦禾是楚辰淵的親妹妹，都是蘭太妃所出。

朝堂上，無一人敢帶兵去應戰。

楚璟御派辰王殿下披甲上陣，帶兵去擊退夏國。

楚璟御對楚辰淵說：「辰淵，你先帶十萬大軍震懾敵軍，若是震懾不了，就談和。」

「曦禾畢竟是我們大曜國公主，讓她給夏國皇帝吹吹耳旁風，勸他別打了，打仗勞民傷財。」

「你是曦禾親兄長，她定會聽你的，若是不聽，你就用蘭太妃威脅她，朕就不信她會不顧蘭太妃的安危。」

看來楚璟御的腦子是不太清醒了。

這一切都是楚辰淵設計好的呀，夏國退兵不過是他一句話的事。

夏國借此機會，助楚辰淵拿到兵權，奪下皇位，從此兩國交好。

楚辰淵出兵擊退夏國是假，拿到兵權折回來發動宮變才是真。

皇帝以為拿捏了蘭太妃，就等於拿捏了楚辰淵和楚曦禾。

可他不知道，蘭太妃如今比太後還要安全。

出兵前一晚，楚辰淵告訴我，等他歸來後，將會與我完婚。

他要讓我穿上鳳袍，站在大曜國皇城最高的地方，成為大曜國最尊貴的女人。

對於我來說，最高的地方是觀星臺。

那是我夢想的起點。

比起當皇後，我更想當一位流芳百世的女天文學家。

可有時候，也不是不能兩全其美。

我交代楚辰淵：「把楚璟御留給我來殺。七日後，熒惑守心，你選在這夜發動宮變，可免去一切奪權篡位謠言。」

「七日後，好。」楚辰淵應下。

我站在城牆上，目送楚辰淵帶兵出城。

我知道，等他歸來之時，就是大曜國換主之日。

18

自古以來，奪權篡位者都將背負千古罵名。

大曜國宮變那夜，天上出現熒惑守心的星象。

火星熒熒似火，乃是戰亂和死亡的象徵。

心宿代表帝王，螢火守心，這預示著帝王隕落，新帝繼位。

百姓看見這種天象，已然明白了，這場宮變並非奪權篡位，此乃天意。

新帝是上天派來，拯救百姓於水火之中。

百姓指著熒惑守心的星象，竊竊私語道：「辰王殿下才是上天欽定的真命天子，楚璟御不過是鳩佔鵲巢罷了。這江山，也該物歸原主了。」

楚辰淵帶兵打進皇宮，戰火彌漫了皇宮。

太後被殺，蘭太妃被轉移到平安之地。

御前侍衛來叫楚璟御快逃，可他又能逃到哪裡去呢？

大勢已去，無力回天。

楚璟御穿著一身明黃色寢衣，披風散發，光著腳丫。

他站在寢宮的殿頂上，想要再看一眼他的江山。

他舉起雙臂，仰天咆哮，問天：「為什麼？朕這麼信賴辰淵，他為何要反？」

為何？因為楚璟御昏庸無道，大曜國在他的治理下，民不聊生。

帝位能者居之，楚辰淵才是更適合當皇帝的人。

我站在觀星臺上，將弓箭拉滿弦，對準楚璟御。

「咻——」

我的箭法依然精湛到百發百中，這一箭直接射穿楚璟御的喉嚨！

他從殿頂一頭栽下去，身下開出血色的花，比幽冥的曼珠沙華還要絢爛。

臨死前，他終於看見站在觀星臺上的我。

「你……」楚璟御抬起手想指向我，手抬至一半，便已垂下。

皇帝駕崩，楚辰淵順承天意登基。

百姓歡呼，朝臣不敢有半句不服，他們急著表忠心，稱願意鞠躬盡瘁，輔佐新帝。

我爹爹當年的罪證被平反，他的四十九塊屍骨也全部找齊。

我給他重新修建了墳墓，讓他入土為安，和兄長埋在一起。

我還找道士化解鎖魂陣，送爹爹的魂魄去投胎轉世。

至於紀傾菡，她被困在深淵裡，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

她若聽見的，是我讓葉兒讓她聽見的。

葉兒告訴她，軒燃的癱瘓之症快好了。

還說楚璟御有隱疾，新入宮的美人沒一個能懷上龍嗣。

葉兒的話給了紀傾菡希望，她哈哈大笑, 喜難自禁。

這足以支撐她在折磨中，屈辱地活下去。

她還盼著軒燃將來繼承皇位, 將她接回皇宮。

她盼著將來當上太後，重新扳倒我。

人最大的悲哀，莫過於有了希望, 卻又被失望重重擊垮，從高處墜落才更痛。

三年後，我派人將紀傾菡從深淵裡接出來。

為了讓她死得體面，我特地叮囑葉兒, 將她推進湖裡讓她洗幹淨, 丟給她一身新衣衫。

她以為軒燃終於想起她這個娘, 滿心歡喜等著回宮復位。

可皇家禁軍直接將她拉刑場，我爹爹曾經被五馬分屍的地方。

當她的頭和四肢被套上繩子，綁在烈馬上時，她才恍然明白過來, 她即將要被行車裂之刑。

她想叫卻發不出聲音。

絕望之際，她看見站在城牆上, 身穿鳳袍和龍袍的人變成了我和楚辰淵。

才後知後覺，大曜國如今的帝後, 已然換人。

我和楚辰淵步下城牆, 所有人跪下行禮：「參見皇上皇後！帝後同心, 天佑大曜！」

「平身。」楚辰淵示意眾人平身。

我走到紀傾菡面前，壓低聲音對她說：「紀傾菡, 本宮告訴你一個秘密，楚軒燃在宮變那日, 已經自焚於東宮了。」

「噗——」紀傾菡一口鮮血噴出。

他餘光瞟見我衣著單薄，出言道：「虞愛卿，去添件衣衫罷。明日春蒐，你還要伴駕出巡。」

「□-」我退後，揚聲命道：「行刑！」

五匹烈馬朝五個不同地方奔跑，鮮血迸濺, 血肉橫飛。

爹爹，敵人不會再慘叫了。

女兒終於為您報仇，為兄長報仇，為紀家百餘口人報仇了！

至此，我滿腔的仇恨，終於可以煙消雲散。

紀傾菡死後, 我命江湖術士將她的屍身分成四十九塊。

分埋在羅霄山四十九棵歪脖子樹下，並設下鎖魂陣, 讓她的靈魂永世不得超生。

我除了皇後的身份外, 還保留著司天監監令一職。

我繼續研究星象，完善天文歷法, 編寫星象錄，將對星象的研究傳給後人。

終成為大曜國最傑出的女天文學家。

夜幕降臨，我和楚辰淵執手站在觀星臺上，我測算出今夜有流星降落。

流星降落時, 楚辰淵許願：「願與星珞一世一雙人。」

曾經我以為, 我的心被仇恨燻染得又冷又硬。

楚辰淵將它一點點捂熱。

如今，我也在以真心，對待真心待我的人。

我閉眼對著流星許願：「願那些在黑暗中獨行的人，都能找到牽手同行之人。」

許完願, 我和楚辰淵相視一笑。

心若自由，站在方寸之地，亦是浩瀚星空。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