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姝心口驟然一縮,咚咚地跳動了起來。
她抿了抿唇,倒是沒辦法反駁。
蕭衍行這方面確實做到了。她確實沒有被關在後宅,蕭衍行也確實任由她出門做實驗,甚至還給她尋找了條件何事的試驗田。這些她都不能否認。但是!
“任何事情得辯證地來看。如今爺在西北,府上規矩松懈,我出入才能如此便捷,做任何事都無人打攪。但將來若是你登上大寶,或者你另娶貴女為妻,我這樣不尷不尬的身份還能自由自在麼?我不相信自己還能一個人逍遙自在的在外面。你敢拍著胸脯承認,你會允許我留在臨安縣種地?”王姝才不信,就蕭衍行這越來越黏糊的架勢,肯定不會讓她留在西北。
……自然是不能。
“你想種地,我能給你千畝肥沃的田地。”蕭衍行無法承諾她別的東西,隻能這般回應道,“你想要多少,都可以給你。你想種,任何人都不能打攪你。”
王姝:“……”
種地的本能差點給打了她個措手不及。王姝趕緊遏制住脫口而出的‘真的嗎’,正色地回歸本質:“我要的是千畝肥沃的農田麼?爺,你別故意混淆重點!”
“千畝良田你不想要麼?”
死魚眼的王姝:“……”想要。
“無論是水田,還是旱田。你喜歡的各色種子,天南海北我都可以為你搜來……”
王姝一把捂住他惡魔低語的嘴,厲聲道:“別打岔!”
蕭衍行彎了彎嘴角,輕聲道:“姝兒,我可以承諾你一定程度的自由,前提是你不能離開我。”
離不離開是另外的事兒,她要的是一個平等的權利。王姝說了這麼多,兩人冷戰了這麼久,就是在求一個人格上的平等。她討厭蕭衍行居高臨下的態度和彎腰附身的喜歡。
自由什麼的很虛,她平常種地根本不會天南海北跑,平等和尊重才是她折騰的重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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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才睜眼就又鬧起來,又是一次不歡而散。
屋外頭聽著動靜的姜嬤嬤喜鵲等人,恨不得給王姝跪下來。自家主子這是徹底不打算跟主子爺和好了麼?都已經幾個月過去,兩人還在為這件事爭執。
王姝也不想反復地為了這事吵,是蕭衍行一直不松口。
蕭衍行自然不能松口,他也不知道為何自己這般執著不松手,他不曾深究過這裡頭最根本的原因。
或許隱約知道,但他不願追根究底。
誠如王姝所說的,一開始納王姝入後院,確實是為王家的財富與人脈。
最初王姝於他來說,其實跟溫家的溫氏是一樣的。不過是他淪落到西北涼州小地方,為了盡快脫離窘境而尋找的兩塊跳板。但人是會變的,人心也會變。他不覺得自己離了王姝會不行,也不認為王姝獨一無二。但拒絕王姝會飛走這個可能,想一下就覺得心髒被揪住了。
扔下一句“我隻能答應你,身邊除了你,不會有別人。”他攜一身冷冰冰的氣息離開了主屋。
王姝看著他的背影遠去,莫名有種蕭衍行在逃避的錯覺。王姝偶爾也覺得奇怪,明明蕭衍行不是個固執己見不知變通的人,偏偏在放她走這件事上固執得令人頭疼。
蕭衍行人走了,王姝喚人進來梳洗。
王姝如今還在月子裡,暫時不能沐浴或者洗頭。但為了保證身體清潔,她每日擦洗得很勤快。姜嬤嬤端著熱水進來,看著王姝的眼神欲言又止。
不過王姝不想再提這事,這是她跟蕭衍行之間的問題,不需要任何人摻和。
見王姝看也沒看她,姜嬤嬤便將到嘴邊的話咽下去。
小心地兌好熱水,伺候王姝洗漱。
……
蕭衍行從主屋出去後並未離開王家,而是去了龍鳳胎的屋子。
兩龍鳳胎五更天的時候剛吃過奶,如今人還在睡。蕭衍行隻站在一旁盯著孩子看了看,並未打攪。不知是否是他的錯覺,總覺得才一夜孩子就又長大了點兒。蕭衍行看完了孩子便順勢在偏房洗漱,奶娘們等闲不敢進去打攪,都在屋外頭候著。
等他洗漱好出了偏房,奶娘們才進去屋裡。
莫遂昨夜也是在王家歇息的,早早就趕來了主院。不過他是男子,不方便進屋裡去便一直在屋外頭候著。聽見主屋有動靜了,立即下去端了早膳過來。
蕭衍行用過些早膳墊一墊,這會兒已經不氣了。
他慢條斯理地擦拭了嘴角,淡淡地開口道:“去把王玄之給叫過來。”
“?”
莫遂愣了一下,不曉得自家主子叫王家小公子作甚。但還是立即應諾,“是。”
王玄之原先是由嚴先生和秦先生一起授課。嚴先生教文,秦先生教武。後來秦先生被派出去之後沒回來,就由韓家軍裡頭一個校尉正式地給王玄之傳授武藝。穆老先生則是後來被安置在王家,見面多。又恰巧私心裡十分欣賞王姝,便也偶爾會教一教王玄之。
王玄之被喚到蕭衍行跟前時,人還有些懵。不知這位素來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殿下為何會找他?他眨巴了幾下大眼睛,不知該怎麼稱呼蕭衍行。
“就叫姐夫吧。”蕭衍行一眼看穿了他的窘迫,先開了口。
王玄之心裡想說,他算什麼正經小舅子。但蕭衍行允許了,他自然上道兒地喊了一聲:“姐夫。”
“嗯。”
蕭衍行點點頭,而後便開始考教王玄之學問。
王玄之滿打滿算,跟著嚴先生和穆老先生學也才一年多。
這一年多,兩位先生著重給他打基礎。太深奧的經文子集類的知識卻是沒怎麼教導過的。嚴先生側重於讓王玄之明理,想著王家家業大,平日裡的教學也會添加些商經;穆老先生則側重於開拓王玄之的視野和腦筋,熱衷於以事論學問。
蕭衍行連著考問了幾個題,王玄之答的隻能算差強人意。
幾個問題一問完,王玄之估摸著也知道自己答得不夠精彩,抿著唇沒說話。
花廳裡安靜無聲,蕭衍行修長的手指點在桌子上,倒也沒有說什麼。抬眸打量了下王玄之,過了年這孩子已經十四歲。樣貌跟王姝不同,估摸長得比較像父親,眉目間很有一種男子舒展的俊朗。曾經他在這個年紀,已經在接觸朝廷要務。但王家的情況跟一般人家不同,自然不能等同視之。
蕭衍行隻是讓他回去抽空將經文子集類的書籍多看一看,便揮揮手讓他回去。
人走遠,蕭衍行才眉頭微微斂了起來:“嚴先生和穆老先生如今人在王家?”
“在的。爺可是要找兩位先生過來敘話?”莫遂如今也算是看出來。自家主子這是打算培養王玄之。這般一想,他立即轉圜過來。小主子都出世了,王家若一直是個商戶是不能夠的。若想往後小主子和王小君腳下站得穩,王家小公子必須得立起來。
見蕭衍行搖頭,莫遂的這顆心啪嘰一聲掉下去。
蕭衍行瞥了他一眼,“你尋個空兒,將齊先生接過來,給王玄之上上課。”
莫遂心倏地一跳,震驚了。不過再震驚也沒說什麼,低聲應諾。
其實莫遂猜的對也不對。蕭衍行確實在培養王玄之,卻不是孩子出世才開始培養。事實上,蕭衍行培養王玄之從當初決定將嚴先生和秦先生撥過來就已經在做打算了。
要知道嚴先生乃當世大儒,天下想拜他門下的讀書人不知凡幾。如今朝堂內外不少人師承於他,去歲的新課探花郎就是他的學生。不過嚴先生許多年前就已經不收學生了。王玄之能得他的教導,還是正式拜師的師徒關系,全仰仗蕭衍行的吩咐。
當時蕭衍行安排嚴先生過來,純粹是拿了王家的東西,給王家一點補償罷了。至於後來安排穆老先生在王宅住下來,那就是存心的了。
穆老先生乃蕭衍行的老師,隻教蕭衍行一人。當初連蕭承煥想讓他一並教導,都被他不留情面地拒絕。王玄之雖然沒能拜入穆老先生的門下,但得了他的指教,也算是有了師徒的名分。
至於這個還沒接過來的齊先生……那就是大慶學子心中另一個傳奇。
嚴先生、穆先生兩位老師的分量儼然已經足夠。旁人得一人教導就已經是天大的幸事。王玄之有了嚴先生這門師生關系,若是走官途定然比一般人順遂。如今再加上一個齊先生……
“……讓兩位先生改一改教導王玄之的施教方向。”
莫遂心裡一個咯噔。
不一會兒,莫遂將這話帶給兩位老先生時,兩位先生心裡也是一個咯噔。
說起來,以往兩位先生培養王玄之,是以樹人的方向培養的。如今殿下親自考教了王玄之的經文子集,意思不言而喻。希望他們將王玄之往科舉的路子上扭轉。
“殿下這是何意?是老夫想的那個意思?”嚴先生心裡其實有了個底,卻有些不敢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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