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世子點點頭,兩個人又騎驢走了小半日,終於在晌午時分走到鶴慶書院一帶。
鶴慶書院挑的地方確實很不錯,不遠處就是個南來北往的大碼頭,周圍更是商鋪林立,十分繁榮,與姜若皎印象中那種治學聖地很不一樣。
寇世子也好奇地左看右看,發現自己以前隻在州府那邊玩耍著實太浪費了,這裡竟有許多他前所未見的新鮮玩意!
寇世子道:“早前不知道這裡這樣熱鬧,知道的話我早就過來了。”
姜若皎道:“鶴慶書院教的都是那經世致用的學問,與別處自然大不相同。”兩人翻身下驢,牽著驢邊聊邊走,很快便來到鶴慶書院大門前。
鶴慶書院大門前豎著塊大石頭,上頭寫著橫渠先生的名句“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筆鋒銳利逼人,瞧著便不同凡響。
寇世子雖不學無術得很,讀書向來不求甚解,與姜若皎一同駐足於這“橫渠四句”之前,卻還是備受震撼。
他與姜若皎嘀咕道:“這人口氣還真大。”
姜若皎道:“志當存高遠。”
寇世子覺得這也太高太遠了。
不過既然鶴慶書院把這橫渠四句刻在書院大門前,應當是對這傳說中的橫渠四句頗為推崇。
寇世子沒再多說什麼,拉著姜若皎前去書院報到。
五月不是新生入學的時節,寇世子兩人牽著驢子走進書院,很快引來不少人的注目。
鶴慶書院是很少有關系戶的,寇世子兩人卻明明白白寫著“我是關系戶”這麼一行大字,不能怪旁人頻頻側目。
姜若皎和寇世子都沒在意這些目光,徑直先去尋山長鶴慶先生報到。
鶴慶先生住在半山腰,早已不怎麼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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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若皎兩人騎驢上山,還得牽著驢走上一段山路,才能找著鶴慶先生所在的精舍。
對於文人這種幽居山間的癖好,寇世子著實不能理解,還湊近和姜若皎埋怨兩句:“好端端的,幹嘛住到山裡來,山下有什麼不好,出去玩兒多方便,真是叫人摸不著頭腦。”
姜若皎看了眼給他們引路的書童,小聲提醒道:“你少說兩句。”
人鶴慶先生難道還和他一樣,闲著沒事就喜歡到處玩兒嗎?
寇世子住了嘴。
兩人由書童領著入內,就見園圃中開滿了花,花間有處闲亭,亭裡坐了個年近六旬的文士。
文士年紀雖不小了,卻還是看得出他年輕時必然是個俊逸非凡的翩翩君子。
這位便是鶴慶先生了。
比起傳言中那位才華卓絕、手段凌厲的傳奇人物,眼前的鶴慶先生滿身風雅,倒像個無欲無求的隱士。
他將一把琴抱在膝上隨手彈奏著,琴聲浩浩湯湯,偏又帶著幾分隱而不發的意味,猶如眼前有千軍萬馬卻全都按兵不動。
書童在亭前止步不再上前,姜若皎也拉住要邁步入亭的寇世子候在亭外,耐心等待文士彈完一曲。
寇世子雖有些不耐煩聽琴,卻被姜若皎抓過來的手吸引住了。
他動了動手腕掙開姜若皎輕輕拉著自己的手,接著又趁著姜若皎沒把手收回飛快抓了上去,反客為主地抓緊姜若皎的手,興致勃勃地用指頭去碰她的指頭,玩得不亦樂乎。
姜若皎本來還想仔細琢磨一下鶴慶先生的琴音,被寇世子這麼一鬧卻是根本聽不進去了。
她忍不住轉頭看了寇世子一眼,卻隻對上寇世子得意洋洋的笑容以及更得寸進尺的戲玩。
姜若皎深吸一口氣,告誡自己別與他計較。
鶴慶先生彈完一曲,姜若皎才飛快掙脫寇世子胡來的手,隨著書童入內拜見鶴慶先生。
寇世子也邁步跟了進去。
鶴慶先生把琴給了書童,讓書童把琴拿回去放好,才讓姜若皎兩人坐下說話。
姜若皎不知鶴慶先生注意到剛才寇世子那番小動作沒有,面上隻能強作鎮定地向鶴慶先生見禮。
她平日裡接觸過不少州學生員,對於讀書人之間的禮儀倒是熟悉得很,做起來也落落大方,沒露半分怯。
相較之下,寇世子舉手投足都透著股敷衍勁,一看就知道他平時鮮少和人正兒八經地見禮。
鶴慶先生對此並不意外。
他對姜若皎兩人的態度並不熱忱,淡淡說道:“讓你們進書院是看在你祖母的面子上,你們要是學業上跟不上或者鬧出什麼違反書院學規的事來,我不會再為你們破例。”
這意思就是要是你們跟不上書院的進度,那就趕緊自覺地滾蛋。
姜若皎道:“多謝先生願意給我們進書院的機會。”
寇世子不曾研究過鶴慶先生過去做過什麼,對這個瞧著風壓過頭的家伙沒什麼興趣,隻問道:“我們住哪兒啊?不會要跟你一起住在這半山腰吧?真要住這裡的話,每天去講堂都得費不少功夫吧?”
鶴慶先生多看了寇世子一眼,才說道:“一會有人會領你們過去。”
正說著,就有位年輕人急匆匆地來到亭前告罪道:“先生,學生來遲了。”
鶴慶先生道:“不妨事,也不是什麼要緊事兒。你帶他們去青雲舍那邊吧,”他說完又和姜若皎兩人補充了一句,“青雲舍是我以前講學時住的院子,許久沒人住了,可能需要你們自己收拾收拾。”
姜若皎自然不會有意見,寇世子覺得鶴慶先生這兒待著沒趣,也跟著姜若皎謝過鶴慶先生下山去。
年輕人乃是書院中的職事生員,既是學生,也是半個書院職事,平時會幫著鶴慶先生他們處理書院雜務。
他邊領著姜若皎兩人下山,邊向他們道歉:“夫子講學多留了我們一會,所以我上山晚了。”
說完他又自我介紹了一番,說自己姓柳,名春生,顧名思義就是春天生的。
一路上柳春生又熱忱地給姜若皎兩人介紹了舉目所見的建築,鶴慶書院大致可以分為教學區、生活區和介於兩者之間的活動區。
上課都是在教學區,吃住都在生活區,平日裡想要打打驢鞠、練練弓馬之類的,可以去校場和球場那邊玩兒。
姜若皎聽柳春生介紹鶴慶書院的藏書樓,不由感慨鶴慶書院不愧是舉國上下排得上號的大書院,光是藏書就不是她們女子學堂能比的。
她心中已經期待起全新的書院生活來,眼神不免隨著柳春生的講述多了幾分熱切。
柳春生性情體貼,邊解說邊不時地看看姜若皎兩人的反應,想著要是他們不感興趣便轉開話題。
不想姜若皎十分捧場,不僅聽得仔細,竟還主動追問起藏書樓的事。
柳春生也是愛書之人,談興也起來了,給姜若皎講起藏書樓何時會開放、怎麼從藏書樓那邊借書等等事宜,還給姜若皎介紹了一些鶴慶書院獨有的孤本。
姜若皎眼神熠熠發亮,挨個把柳春生說的孤本記了下來,壓根沒注意到旁邊的寇世子臉色越來越黑。
柳春生把姜若皎兩人送到青雲舍,還沒有聊盡興,主動提出要幫忙收拾。
他覺得自己和這個眼睛特別清亮的師弟很投緣,以後說不準能當好朋友。
眼見柳春生還要跟著往裡面走,寇世子終於忍無可忍地開了口:“我們兄弟倆還有點私事要講,這裡就不用你幫忙了,你改日再來吧。”
作者有話說:
醋溜世子的第一天.jpg
皎皎:交朋友的事能算是勾三搭四嗎?
第 34 章 [VIP]
柳春生本就是軟脾氣, 寇世子這麼一說,他就不好意思地紅了臉,忙說道:“行, 有什麼問題的話可以來找我。”
他說完就不再多留,體貼地帶上院門走了,顯見是個薄面皮。
寇世子面色沉沉,一臉的不高興。
他這才意識到書院裡全是十幾二十歲的男子,姜若皎到書院裡來豈不是天天都能見到不同的青年才俊?
剛才那個柳春生就很過分, 一個勁地和姜若皎說話就不提了, 目光還時常落到姜若皎臉上,不知道的人會以為他有斷袖之癖!
寇世子是知道的, 姜若皎乍一看隻是生得尋常,看久了卻越來越耐看。
尤其是她那雙灼灼發亮的眼睛, 總叫人不由自主地被吸引過去。
他就是這樣被她禍害了,現在看別人都沒滋沒味, 連本來覺得很好看的姜映雪都沒興趣了, 隻想看她常對他笑一笑。
偏她自己對此一無所察, 別人說點她感興趣的東西,她便目光熠熠地望過去。
那什麼孤本有什麼意思, 不就是幾本破書,她想要的話他大可以讓人找來, 做什麼要和那個柳春生聊得那麼開心?
寇世子渾身酸溜溜的,又不大樂意承認自己在酸,隻教訓道:“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出門在外你不要那麼輕信別人, 別人和你聊兩句你就把人往屋裡請!”
姜若皎不認為柳春生有什麼壞心, 不過聽寇世子能有這樣的警覺性, 倒覺得他出來走一趟還是有長進的。
姜若皎耐心地說道:“柳師兄是奉命給我們帶個路,領我們熟悉熟悉書院而已。”
寇世子見她都喊上“柳師兄”了,心裡酸得更厲害。
他堅持不懈地抨擊柳春生:“知人知面不知心,還是小心點為好。”
姜若皎心情好,不和寇世子計較。
她看著小而雅致的青雲舍,隻覺一切都好得讓人不敢置信,拿著鑰匙跑到庭中把青雲舍的空房數了一遍,才轉過頭追問寇世子:“你想住哪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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