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和惠妃在晨輝堂外跪了兩日,哭得死去活來,因為見不到人,也無人來審問她們,她們隻能跪在那自辯,卻無人聽無人理。
與宮外的風聲鶴唳相比,宮裡才是無底深淵,誰也不知下一個會輪到誰,有宮妃承受不住這種恐慌,偷偷懸梁自盡,換來的結果是被懷疑畏罪自殺,身邊的宮人盡數被帶入慎刑司。
自此事以後,各宮的宮人就多了個任務,那就是看著自家娘娘。
娘娘們一死百了,總不能所有人跟著陪葬。
事情發生到今日,雖乾武帝一直沒露面,但都知道這事不會完,本來報著僥幸心的人們也不敢再報著僥幸心了,開啟了一波又一波宮人揭露自家主子的行動。
以前但凡罵過奉天夫人的,對她表露過嫉恨之意的宮妃,都被身邊的宮人舉報揭發。
娘娘下了慎刑司,奴婢們就安全了,說不定還能留一條命。
短短幾日下來,各宮各殿一掃而空,倒是鳳棲宮和明義殿還有主子,卻是一個奴婢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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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再這麼下去了,去勸勸吧。”福來沉聲道。
福生一聽這話,脖子就縮起來了,連連擺手。
“要去你去!”
話音還未落下,福生又道:“你也別去,真別去,陛下他、他已經…已經瘋了……”
說到最後一句時,福生面露沉痛之色,眼眶也紅了起來。
“陛下瘋了,主子應該沒瘋,主子就不管管?”
福生咽了咽唾沫,又怎好說這位其實也沒比那位好到哪兒去,當日消息傳來後,陛下趕去了夫人府裡,差點沒當場大開殺戒,若不是他抱著主子的腿說,夫人死因還沒查明,估計一個囫囵個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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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要勸勸了,再不勸勸,朝廷就要亂了。”
這時,一個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福生心情煩躁,還沒見著人,已經想罵人了。
“師傅,查到了。”
是小豆子。
他跑得上氣不接下氣,臉色帶著喜色。
“查到什麼了,你還敢笑?!快給老子哭!”
福生一袖子抽了過去,小豆子忙轉為一臉哭相,聲音裡卻帶著喜意:“師傅,有人招了,害夫人的人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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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雙死於毒,而毒多是入口。
既然是入口,那就簡單了,她這一日吃了什麼喝了什麼,所有經手的人都被抓去審訊了,而且明話是一日不招一日不能死,死一個,用刑的人抵命。
於是這些被牽扯進去的人們,噩夢般的日子就來了。
無雙身邊被牽扯進去的有七個,除了玲瓏外,盡皆被用了刑。
負責審訊的都是老手,幾天一審下來,誰最可疑心裡就有數了,於是那個叫扣兒的宮女就被顯了出來。
連著用了兩天刑,甚至把其家人連帶祖宗八代都拎出來威脅,此女終於招了。
這一招,招出了個驚天大秘密。
當晚,慎刑司又來了幾個新人,‘舊人們’終於可以歇一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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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儀殿中,往日的寢殿此時成了寒冰之地。
以前的龍榻,現在變成一塊塊冰磚壘成的冰床,其上躺著一個閉目沉睡的美人兒。
她一身華服,滿頭珠翠,栩栩如生,仿佛還活著,隻有紀昜知道,她永遠也不會睜開雙眼了。
此時的紀昜著一身黑衫,披散著頭發,可往日如墨的黑發,如今卻灰了一半。
玲瓏一直以為一夜白頭是古人誇大其詞,她卻是眼睜睜看著陛下的發色一日日地灰了下來。
“我去給你報仇。”
他放下女子的手,轉身時眼中已是血腥四溢,狀似瘋魔。
“侍候好她。”
匍匐在角落裡的玲瓏,低低地應道一聲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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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的牢獄中,此時被無數火把照得燈火通明。
一老婦被人捆住了四肢,綁在一個架子上。
就在她的對面,還有兩個刑架,上面兩個男子正在受刑。
慘嚎聲、求饒聲……響徹整個牢獄,讓人聞之膽寒,恨不得聾了雙耳。可聾了雙耳,還有眼睛,眼睛即使也瞎了,還有鼻子。
那濃厚的血腥味,和皮肉被燒焦的糊味兒,哪怕是行刑多年的老手們都聞之作嘔。
“你以為你無牽無掛,你就真無牽無掛了?害人的時候,沒想到自己也不是石頭裡蹦出來的。你放心,朕不會讓你死,朕會讓你眼睜睜地看著胡家人一個個被剐在你面前。
“他們會日日夜夜哭嚎痛罵,胡家怎麼生出你這個害人的賤婦,讓胡家絕了子嗣,斷了香火,斷子絕孫,還不得好死。他們死之前會日夜詛咒你,死了以後也會一直跟著你……”
“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老婦滿臉鮮血,目眦欲裂,卻一動也不能動。
她甚至連咬舌都不能,因為下巴已經被卸下來了,甚至不能不看,因為她的眼皮子已經被人割了。
一身黑衫、頭戴金冠的男子輕笑:“這才哪兒到哪兒?安王沒有子嗣,但他有骨頭,朕已經命人去挖墳鞭屍了,晉王也不會放過,朕讓他們死了還被挫骨揚灰。”
“對了,朕記得當年叛王被誅,朕念著稚子無辜,放了晉王的子嗣,隻將他們流放去了嶺南,朕已經命人去尋了,再過些日子,就能到你面前,讓你知道什麼叫做斷子絕孫,不得好死。”
“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老婦含糊罵道。
一頭灰發的男子轉身走出牢房。
他本就不得好死。
第134章
乾武帝再度出現在人前,他翼善冠下斑白的雙鬢,惹來群臣的注意。
他面色愈發冷硬,臉上可見冰霜。
可無人敢說,也無人敢提,更沒有人敢提奉天夫人幾個字。
早就有有心人發現奉天夫人雖死了,但一直未發喪,也沒有辦喪事的跡象,仿佛這個人就悄無聲息的沒了。
沒有名分,也沒有追封,跟隨著她的依舊隻有奉天夫人這一封號。也許在未來的日子裡,這個封號也會漸漸被人遺忘,旁人隻會記得《帝王起居注》裡‘帝奪趙氏婦郿氏,郿氏歿於乾武五年’這一筆。
隨著乾武帝的回歸,被下獄的人也都一一被放了出來,朝廷的一切似乎恢復了正常。
在這之際,郿家辦了場喪事,趙家人被放出來後,悄無聲息地離開了京城,自然也不為人所知。
乾武五年冬,大皇子夭折,惠妃傷心欲絕,幾度昏厥。
年節宮中家宴,端王年僅六歲的次子被叫到御前說話,第一次顯於人前。
自此,乾武帝似乎對這個侄兒十分看重,屢屢召其進宮。
坊間有傳聞,乾武帝子嗣不易,大皇子又夭折,不免對侄兒有些移情。也有人說,奉天夫人死的時候,其實肚裡懷著孩子,陛下才會對幼子另眼相看。
不管怎麼說,本來因其母不受寵的端王嫡子,突然就這麼水漲船高了起來,少不了有人羨慕端王,說些他次子前途無量的酸話。
端王府,側妃李氏正在和端王說話。
“明明罡兒那孩子聰明伶俐,為何得不到陛下青眼?”說著,李氏啜泣起來,似乎很是替兒子委屈。
端王一看她哭,就覺得頭疼。
“眼緣這事本就玄妙,也許皇兄就喜歡頡兒那樣的孩子。”
其實端王也詫異皇兄對自己次子的另眼相看,與長子的聰明伶俐不同,次子打小就不喜歡說話,明明年歲還小,卻話少也不活潑。
“罡兒打小就傲氣,又敏感多思,如今弟弟得了陛下青眼,他卻沒有,你說這讓外人看見了像什麼?”
李氏邊說邊瞧著端王臉色:“不如殿下讓頡兒下次進宮時帶上哥哥,兄弟倆一起也有個伴兒,如此一來也顯得兄友弟恭,也可成為一樁美談。”
端王雖覺得讓弟弟帶上哥哥這話,怎麼聽怎麼怪,但長子確實打小聰明伶俐,皇兄既然喜歡孩子,沒道理喜歡次子不喜長子,再加上李氏一直在他耳邊說,他就答應了。
答應時痛快,輪到和次子提時,看著兒子沉默的眼神,端王卻莫名一陣臉熱和心虛。
他略有些不自在地說了讓次子下次進宮時,把哥哥也帶上的話。
說完後,兒子並沒有回他。
半晌,他才明白過來。
“你不願意?”
紀頡沒有說話。
“你為何不願,他是你哥哥。”
紀頡定定地看了他幾眼,才道:“父王帶大哥出去跑馬時,大哥也沒有帶上我,父王送大哥弓箭時,大哥也沒有讓給我,為何現在要我帶上他?”
端王瞠目結舌地看著兒子,久久說不了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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