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這樣的聲音慢斯條理回了答鍾彌的問題。
“你現在的耳朵,像蜻蜓的翅膀。”
透明,敏感。
越是靜止越引人觸碰。
鍾彌摸上自己的後耳廓,熱度不減,甚至還摸到血管鼓噪的息動。
如果形容正確,那此刻,蜻蜓應該在高頻振翅。
船還靠岸在等。
鍾彌的朋友姍姍來遲,男生短發留得稍長,身形細窄,穿月白長衫,抱琵琶,鼻尖都是汗。
他匆匆踏上船,驚出一點動靜,案上的茶水顫動。
他跟鍾彌道歉來遲,又拭著汗,跟眾人介紹自己,談不上大方,更像是免不了的職業習慣,硬背了兩句漂亮話叫人點曲兒。
蔣骓坐得最近,接過單子,遞給沈弗崢:“四哥你說聽什麼吧,這風雅我不懂啊。”
沒辦法,蔣骓的媽最恨風雅,最厭的樂器就是琵琶。
沈弗崢望鍾彌:“導遊推薦?”
鍾彌當仁不讓,日常她就少有糾結為難,立馬做主:“那就聽《琵琶語》吧,點的次數是最高的,對吧小維。”
她叫小維的朋友點頭說:“嗯,外行人一般都很喜歡聽這個,很好聽的。”
“彌彌,你這朋友很會貶人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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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澎吊兒郎當靠著船沿,從小維上船就打量他,又看著他抱琵琶坐下時過分秀氣的舉止,最後眼神移到他臉上:“你是男的嗎?看著怎麼像女孩子?”
“是男生,”小維窘迫道:“以前練過旦角,吃不了苦,就改彈琵琶了,這個更賺錢一點。”
盛澎恍然:“怪不得呢,就一般女孩子還不一定有你這麼好看。”
見朋友被調侃,臉都臊紅了,鍾彌盯著口無遮攔的盛澎,忍不住回嗆。
“你更好看,那你——”
那你是不是更像女孩子,這話還沒說完,一道清冷聲音插進來,截停了鍾彌的急躁。
“他好看?”
鍾彌望向沈弗崢,本該一鼓作氣的聲音,忽受打斷,成了啞火的灶頭,斷斷續續竄出幾縷小火苗,就徹底沒了聲。
“也……也,不是,不是那個意思。”
被沈弗崢打量的盛澎報應一樣的尷尬,嚷著說:“四哥,你這話有點傷我了,我也不磕碜吶,我大學那會兒也有的是小姑娘追好嘛。”
鍾彌不給面子:“倒是沒看出來。”
船離了岸。
槳撥水紋,手撥弦,琵琶聲幽幽蕩開。
行至一處,鍾彌指著岸邊一棟古建築給沈弗崢看,圍牆上打著銅錢窗,瓦沿殘損,看著有些破舊了。
她說以前學校春遊還會去那兒,是個做紙的老鋪子,做出來的紙又糙又厚,小朋友都特別開心可以做手工,天氣好,隻需要過兩天就可以收到自己做的紙,當春遊紀念品。
現在關了。
“你念書倒是都很有意思。”
鍾彌看向說話的沈弗崢,想起之前他評價資深導遊時,說比他在劍橋讀唐代史還無聊,便回:“那你呢?以前在外國讀歷史系很無聊嗎?”
他一時不語,就這麼看著她。
那幾秒的停頓,不知是在想更委婉的表述,還是故意將她自然的提問延伸得不自然。
因這話在探聽他。
他說:“我本碩讀的都是哲學,那晚跟你說的是一門選修課,外國人講不好中國的歷史,太無聊了,所以印象很深。”
小維的琵琶又換了一首新曲子,正彈到一處轉折,鍾彌心裡仿佛也有一根細弦彈動。
是欲蓋彌彰的單音。
“哦。”
或許是水路不穩,他不似平時那樣端著,姿態放松,像一個限時敞開的,未知又豐饒的果園,引人一探究竟,甚至想收獲些什麼。
“哲學是To be,or not to be,這種嗎?”
他嘴角輕翹,巧妙地接下:“That is a question.”
生存還是毀滅,這是一個問題。
既答又沒答。
鍾彌意外發現,他說英文時聲線沒有那種秩序感,反而是低沉悅耳的。
那邊蔣骓誇小維琵琶彈得好,小維說是鍾彌的媽媽教得好,章女士才算彈得好,他這手琵琶不能比。
“你媽媽教的啊,”盛澎看向鍾彌,又去問小維,“那彌彌肯定也會彈嘍?”
小維太老實,立刻說:“嗯,我們倆一起學的。”
鍾彌隻能硬著頭皮抱琴獻醜,戴了指甲,全無手感,一碰弦,果然確認,連那點班門弄斧的本事也都全還回去了。
沒彈完,連坐在離她最遠處的小維都不由自主搔搔耳朵替她難為情,為她解釋:“彌彌好像是很久很久沒碰了,她大學讀舞校,沒時間練,生疏很正常的。”
鍾彌正想如此自我安慰,卻架不住對面的沈弗崢淡淡一笑,不知怎麼,她忽然想起正式初見那回,他跟她說的那句“鍾小姐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怎麼會沒有可講之處。”
這下好了。
不僅棋是飛行棋,琴也是一手爛琵琶。
鍾彌不免羞惱,心想這人出現不到半個月,像是來她的人生裡職業打假的。
好在船行小半日,泊岸處離陵陽山很近,萬裡無雲的好天,碧藍如洗,群巒疊翠間,能看見一些佛寺廟宇的琉璃頂。
盛澎問起拜佛的事:“人都來了,不去捐點香油錢,是不是不太好?”
小維抱著琵琶,噗嗤一聲笑,又迅速低了聲音說:“你說的,好像菩薩是什麼地頭蛇,要想過此路,留下買路財。”
盛澎立馬高舉雙手擺起來:“我可沒這麼說啊,我這是尊敬菩薩,那什麼詞來著,虔誠!懂嗎?”
鍾彌便告訴他:“你要是尊敬菩薩,那就更不能隨便去了。”
“為什麼啊,我就想燒個香拜個佛還不行嗎?”
“陵陽山有幾十間廟,你拜不完的。”
蔣骓說:“拜不完就拜不完唄。”
“那怎麼行,你今天拜了三五間,拍拍屁股就走了,你讓其他菩薩怎麼看你?”鍾彌一語中的地質問他,“你這不是瞧不起菩薩麼?”
說得菩薩之間也有一套人情世故,切莫厚此薄彼。
乍一聽,十分有道理。
盛澎還真打消了拜佛念頭:“那州市也就這麼大,不燒香拜佛,也沒什麼別的可瞧了。”
鍾彌道:“誰說的,不去拜佛,也可以去遊夜市逛廟街啊,通常月尾有很多人放燈還願,是最熱鬧的。”
小維問:“還可以去馥華堂聽戲,你們去過嗎?”
作者有話說:
引用:To be, or not to be: that is the question.(生存還是毀滅,這是個問題)
第10章 金魚燈 美好州市,你我共建
八月份最熱鬧的一期廟會,並不在月末,因為傳統的情人節七夕更靠前些。
這天月老廟的香火最盛,本來盛澎想去湊熱鬧。臨晚,鍾彌站在廟街入口,仰頭望山上漸遠漸小的燈火處,指月老廟大概的位置。
盛澎:“這麼遠?”
鍾彌:“對啊。”
那間寺在山頂,高高遙遙,像祭壇。
平日裡香火薄是路不好走,鮮有信徒,每到七夕這天,遊客紛至,卻也有另一層意味——好像真能一口氣走上去,必定心有宏願。
小情小愛,撐不住這一路山高水迢。
鍾彌說晚間沒纜車,徒步上山可能要走兩個小時,於是盛澎放棄了拜月老的念頭,一行人進了廟街。
今晚遊客多,不乏穿漢服古裝的漂亮姑娘,和架著長槍短炮調角度的攝影師。
鍾彌跟他們解釋,這邊有好幾個薄有名氣的寫真館,租賃服飾,也管妝發,一條龍服務很周到。
“這個天穿漢服很熱。”
鍾彌轉頭看身邊的沈弗崢。
他今天穿白襯衫,透風的軟綢料子,袖口折了幾折捋至小臂,廟街仿古的燈光昏黃老舊,讓那身白,失去了原有的正。
察覺鍾彌的視線,他本來要望過來。
鍾彌先一步與他錯開視線,看向後面的蔣骓和盛澎,一視同仁打量他們說,“而且你們看著,應該也不會喜歡這種拍照項目。”
鍾彌跟他們提議:“前面有賣扇子的,可以自己題字的那種,要不要買一把?今晚好熱,剛好可以扇扇風。”
木格紙紋的高懸燈箱,筆走蛇龍題著店鋪名——玲瓏十二扇。
蔣骓咂摸這名兒,說聽著像個江湖門派。
本地人缺乏這種神奇的初見聯想力,鍾彌扭頭懷疑:“有嗎?不就是個扇子店。”
盛澎應和說有點那個意思:“還是那種暗殺門派,一水兒冷豔美女。”
這話符合這兩天鍾彌觀察盛澎得出的浪蕩調性,她幹幹咧了一下嘴說:“那應該是你喜歡的那種的門派吧?”
盛澎厚臉皮道,他看過美女門派有點多了,喜不喜歡,得看冷豔到什麼程度。
鍾彌無語,懶得跟他再聊,轉去問另一位非本地人:“你喜歡這種門派嗎?”
是氣氛太好,叫她太肆無忌憚。
鍾彌忘了。
沈弗崢不是盛澎這種隨隨便便能談及喜好的人。
也是心虛,問他任何問題,都有種被吸引、在好奇的曖昧,叫她不自然。
她那個微仰面的眼神,明晃晃寫著我後悔問這個問題了,可沒有臺階下,等待審判一般,眉目凝著少見的緊張。
好在沈弗崢沒有順話逗她,隻接了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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